“臣以為，當(dāng)隨即應(yīng)變。”

朱慈烺笑了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隨機應(yīng)變，沒有錯。但也不能一味的被動應(yīng)對，總得提前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吧？”

張福臻行禮，“正如臣之前所說，我大明之?dāng)常辉诒保辉谖鳌！?

“臣是山東人，但臣不能護短。包括山東在內(nèi)，整個北方已經(jīng)成為爛地。”

“既然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破碗破罐的再碎些也沒什么好心疼的了。”

“臣以為，當(dāng)以山東、河南為江南北部屏障。”

“山東經(jīng)過建奴蹂躪，河南經(jīng)過闖賊肆虐，為應(yīng)對戰(zhàn)亂，兩省的百姓紛紛結(jié)寨自保，已經(jīng)擁有了部分軍事潛質(zhì)。”

“朝廷可以將兩省的百姓編練，這便是上等的兵源。”

“北畿已失，江南漕糧，正好直接供給為兩省軍糧。”

“山東，直接沿運河北上供給。河南，經(jīng)運河至徐州，再轉(zhuǎn)運河南。”

史可法明白了，“張尚書的意思是，山東、河南兩省出兵出人，江南出錢出糧。”

張福臻：“沒錯。”

高弘圖問道：“南直隸還有數(shù)萬軍隊，難道無一能開赴北方？”

戶部尚書蔣德璟還沒有赴任，戶部目前還是由高宏圖代管。

用現(xiàn)成的軍隊，相對要省錢。

據(jù)江湖傳言，歷史有三大難：

宋朝的職官。

明朝的財政。

清朝的兵制。

大明朝的財政，狗看了都搖頭。

代管戶部的高宏圖，不得不考慮國庫的盈虧。

張福臻沒有回答高宏圖的問題，而是看向杜文煥。

“遷安伯，據(jù)我所知，南京京營兵額六萬，挑選過后，僅有一萬？”

杜文煥一臉疲憊。

他奉命整訓(xùn)京營，對那幫混吃等死的衛(wèi)所子弟下了狠手收拾，受到了不少彈劾。

為此，杜文煥有些焦頭爛額。

好在皇帝維護，沒什么事，而且還懲處了一批鬧事的人，事端漸漸平息，最起碼表面上是平息了。

張福臻曾任延綏巡撫，杜家是延安將門，雙方不算陌生。

當(dāng)聽到張福臻的話時，杜文煥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正是。”

“這在挑選的時候，還手下留情了。”

張福臻這才回答高宏圖的問題，“高閣老，江南的兵，承平太久。”

“嘉靖年間，北虜南倭。戚繼光戚少保何苦放著江南之兵不用，而選擇耗費錢糧，重新編練浙兵？”

“江南的兵沒有整訓(xùn)完成之前，最好還是不要派到北方。”

“能省錢固然是好事，可有些錢，不能省。”

張福臻說的是實情。

江南地區(qū)的兵馬，承平已久，又沒有經(jīng)歷過北方那種慘烈的鏖戰(zhàn)，雙方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遇到闖軍和清軍，只會一觸即潰。

挾泰山以越北海，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朱慈烺順著張福臻的話說了下去，“山東巡撫朱大典、登萊巡撫王燮、河南巡撫越其杰，皆已經(jīng)帶兵赴任。”

“經(jīng)營山東、河南二省，以固江南，以圖北畿、山陜，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方法。兩省的撫按已經(jīng)著手去做了。”

“若是招募山東、河南二省勇士參軍，張尚書以為，當(dāng)如何練兵？”

張福臻躬身，“回稟皇上，京營的練兵方法臣看過了。”

“遷安伯久經(jīng)戰(zhàn)陣，此番總督京營戎政，其練兵之策，沒有問題。”

“山東、河南二省募兵，可照此方法編練。”

“我軍缺乏戰(zhàn)馬，車營笨重且太過耗費錢糧，先行編練精裝步兵，方為上策。”

“但是，戰(zhàn)車、火器的制造，也不能落下。”

張福臻是正兒八經(jīng)在邊地擔(dān)任過督撫的，他的思想可以說是明末各邊鎮(zhèn)督撫近乎的統(tǒng)一思想，那就是——重步輕馬。

在明末官員的眼中，步兵較之騎兵，優(yōu)點更多。

一，騎兵遇敵先潰，跑得快。

步兵沒有馬，靠兩條腿，跑不快，只能玩命，置之死地而后生。

二，戰(zhàn)馬訓(xùn)練的再好，畢竟是牲畜，不是人。

操控戰(zhàn)馬的騎兵，很多時候不如步兵靈活。

三，己方騎兵不如敵方騎兵，敵我雙方騎兵差距太大。

四，精銳步兵，打得過騎兵。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第一點。

遇敵，騎兵往往先潰。

見事不好，撒腿就跑。

將步兵拋棄給敵人，騎兵賣隊友的事，比比皆是。

這也是明末很多督撫不愿意用騎兵的根本原因。

與之相反，邊鎮(zhèn)將領(lǐng)很喜歡用騎兵，因為騎兵的軍餉高。

軍餉高，懂的都懂。

史可法將信將疑，“張尚書，不用車營，僅靠步兵，真的能抗衡騎兵？”

張福臻瞟了一眼史可法，這家伙問的話就外行。

轉(zhuǎn)念一想史可法的履歷，多是在南方剿賊，張福臻也就釋然了。

“元輔有所不知，先督師孫傳庭在世時，曾撰寫過一部《省罪錄》。”

“書中記錄了孫督師的戎馬生涯，其中有很多奏疏奏本，以及作戰(zhàn)時犯下的各種過失，故名《省罪錄》。”

“恰巧，下官有幸拜讀過。其中有這么兩句，下官記憶猶新。”

“一曰：我兵死戰(zhàn)之氣，惟無馬乃決，一有馬，則軍中怯懦之輩，必至臨敵思逃，而眾志沮矣。”

“一曰：曹變蛟遵臣步法，與敵轉(zhuǎn)戰(zhàn)沖擊，臣之步兵莫不一往無前。”

第一句，還是說騎兵遇敵先潰。

第二句，則是直接擺出了例子。

軍事，是史可法的薄弱項。

聽著張福臻這么一說，史可法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朝著張福臻微微一拱手，意思是受教了。

雖然史可法于軍事方面有所欠缺，但態(tài)度誠懇，又是首輔，張福臻不好托大，拱手還了這一禮。

朱慈烺：“我大明之?dāng)常辉诒保辉谖鳌！?

“北面的說完了，西面的呢？”

張福臻躬身行禮，“回稟皇上，西面之?dāng)常粸殛J賊，二為獻賊。”

“獻賊已兵犯四川，湖廣之襄陽一帶，則盤踞著闖賊七萬賊眾。”

“長江以南，我大明軍中之精，在西南。”

“以臣愚見，朝廷之力，圖防江北已是精疲力竭。進剿闖、獻二賊，更多的還是要靠西南之兵。”

朱慈烺：“朕已命袁繼咸總督四川、陜西、湖廣，全力剿賊。”

“李若星總督云南、貴州，以固西南、援川湖。”

“并令西南各地督撫司道，整飭兵備，訓(xùn)練兵勇。”

張福臻似是覺得如此還不夠，進言道：“啟稟皇上，湖廣的災(zāi)情已經(jīng)過去，今年穩(wěn)定下來，明年就可生產(chǎn)。湖廣熟，天下足。軍糧，當(dāng)?shù)鼐涂勺越o自足。”

“可襄陽一帶盤踞七萬闖賊，李自成又無錢糧養(yǎng)兵，未必不會覬覦湖廣。”

“若是闖賊與四川的獻賊合流，臣恐西南如湍流浮木，步履維艱。”

張福臻這個兵部尚書還是很稱職的，他把能考慮的情況都考慮到了。

朱慈烺望著張福臻那充滿滄桑的臉龐，“張尚書的意思是，設(shè)一使相，督師西南？”

使相！！

馬士英聽到這兩個字，心頭不禁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