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光大亮。

青陽城持續了數日的陰雨終于停歇，但籠罩在城市上空的壓抑氣氛，卻比烏云壓頂時還要沉重百倍。

城主府門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派威嚴景象。

突然。

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下了。

街道上的喧囂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不急不緩地從長街盡頭走來。

他身穿一襲簡單的青衫，身上沒有沾染半點血跡，神情平靜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可他肩上，卻扛著兩具早已冰冷的尸體！

左邊，是林家家主林天南。

右邊，是青陽丹王古河。

這兩位在青陽城跺跺腳都能引起震動的大人物，此刻卻像是兩條死狗，被秦司夜隨意地扛著，一步步走向城主府那威嚴的朱漆大門。

“站……站住！來者何人！”

門口的衛兵手都抖了，強撐著拔出腰間的長刀，聲音里滿是驚恐。

秦司夜沒有停步。

他走到衛兵面前，將肩上的兩具尸體隨手一扔。

砰！砰！

尸體砸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兩聲沉悶的巨響，也砸在了所有圍觀者心頭。

秦司夜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對著驚駭欲絕的衛兵，語氣平淡地開口。

“秦家，秦司夜。”

“前來報案。”

城主府，議事大廳。

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青陽城主趙無極，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面容儒雅，身穿錦袍，看起來更像個飽讀詩書的學者，而非掌控一城生殺大權的主宰。

他看著大廳中央那兩具尸體，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自若的秦司夜，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

“秦小友，真是年少有為啊。”

趙無極的聲音醇厚，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本城主已經聽說了，林家與古河狼狽為奸，竟敢勾結城外殺手，意圖刺殺你這位新晉的煉丹大會冠軍，簡直是無法無天！”

“你此番出手，乃是正當防衛，更是為我青陽城鏟除了兩大毒瘤，功不可沒！”

他言辭懇切，句句都是贊揚，仿佛真的在為秦司夜感到高興。

秦司夜微微躬身，態度不卑不亢。

“城主大人謬贊了。”

“晚輩只是為了自保，僥幸活了下來而已。”

“只是……”

秦司夜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憂慮”。

“古河一死，林家覆滅，這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但城中丹藥供應不可一日斷絕，尤其是城主府的諸多供奉和衛隊，丹藥消耗巨大。”

“晚輩不才，在丹道上略有心得。若城主信得過，晚輩愿意暫代古河之職，為城主府效力，以維持城中丹藥秩序的穩定。”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現了自己的價值，又把姿態放得很低，一副“我全是為了城主大人您考慮”的忠心模樣。

大廳內，幾名城主府的客卿長老聞言，都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

殺了人，還想把死者的位置給占了？

趙無極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撫掌道：“好！好啊！秦小友深明大義，本城主心甚慰之。”

“既然如此，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城主府的首席客卿丹師，地位與古河等同！”

“來人！”

趙無極揚聲道：“將城東的‘聽雨軒’賜予秦丹師，再賞金萬兩，靈石千枚！”

他表現得極為大度，甚至可以說是求賢若渴。

但秦司夜的腦海中，女帝那慵懶的聲音卻帶著幾分戲謔響起。

【聽雨軒？那里可是城主府布控最嚴密的地方，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連只蒼蠅飛進去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老狐貍，嘴上夸著你，心里已經盤算著怎么把你挫骨揚灰了。】

秦司夜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再次躬身。

“多謝城主大人厚愛！”

“晚輩定當鞠躬盡瘁，為城主府效死！”

另一邊。

姬家府邸，一間密室之內。

“砰！”

名貴的琉璃盞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姬漫天胸口劇烈起伏，絕美的臉蛋因為嫉妒和憤怒而扭曲，再無半分平日里的高貴。

“廢物！他明明就是個被我奪走了劍印的廢物！怎么可能！”

“煉丹大會冠軍？一招轟殺林天南？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歇斯底里地低吼著，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那個被她踩在腳下，視作墊腳石的男人，非但沒死，反而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綻放出了比以往更加耀眼的光彩！

這讓她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

“查！給我去查！把他這幾天接觸過的所有人，去過的所有地方，全部給我查個底朝天！”

姬漫天對著角落的陰影咆哮道。

陰影中，那名黑袍護道者緩緩現身，聲音沙啞。

“小姐，已經查過了。他除了去過蕭家一次，幾乎足不出戶。”

“至于他的丹道修為和暴漲的實力……來源不明，透著詭異。”

“詭異？”姬漫天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他身上一定還有別的秘密！比初始劍印更大的秘密！”

她的眼神重新變得貪婪而狂熱。

黑袍護道者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此事，我會立刻上報。‘大人’對這個叫秦司夜的變數，已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大人說了，一個脫離了劇本的棋子，要么被重新掌控，要么……”

“就只能被抹除。”

與此同時，蕭家。

一場緊急的家族會議正在召開。

家主蕭戰，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

“都說說吧，關于秦司夜，我們蕭家該如何自處？”

一名長老撫著胡須，沉吟道：“此子鋒芒太盛，一日之間，先是在煉丹大會上逼死丹王，后又強勢滅殺林家家主，如今更是主動投靠城主府，其心難測啊。”

“我倒不這么看。”蕭火火站了出來，他臉上的傲氣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敬畏，“秦兄一言便道破我功法隱患，此等眼界，匪夷所思！他絕非池中之物！”

“我建議，全力投資！趁他羽翼未豐，與他交好！這對我蕭家而言，是百年難遇的機遇！”

蕭戰聽著眾人的議論，最終一錘定音。

“火火說得對！”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雖然他現在看起來風光，但城主府那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頭！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盟友！”

“傳我命令，備上一份厚禮，由火火親自送到聽雨軒，就說我蕭家，愿意與秦丹師，共進退！”

夜色降臨。

聽雨軒。

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環境清幽雅致。

秦司夜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悠閑地沏著茶。

茶香裊裊，水汽氤氳。

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神情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

但在他的腦海里，與女帝的對話正在飛速進行。

“老狐貍已經上鉤了，他現在一定在想，我是不是背后有某個大勢力支持，不敢輕舉妄動。”

【沒錯。】女帝的聲音帶著笑意，【他賜你府邸，一為監視，二為試探。他會動用所有力量去查你的底細，而在他查清楚之前，你暫時是安全的。】

“那我們的下一步呢？”

【等。】

“等？”

【等一個契機。等他自亂陣腳，等這滿城風雨，再大一些。】

夜滄瀾的聲音充滿了魔性的誘惑。

【顛覆全城的劇本，我已經為你寫好了。】

【現在，好戲才剛剛開場。】

秦司夜放下茶杯，抬頭望向夜空。

今夜的青陽城，無風，無雨，平靜得有些過分。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死寂的平靜之下，一股足以將整座城池都掀個底朝天的巨大風暴，正在瘋狂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