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打心底里認為阮大鋮狗嘴吐不出象牙,不過他既然已經開口,也不好加以阻攔;
“臣以為,劉良佐不過是要些銀子,給他便是了;關鍵是近幾日,從北逃來的那些不忠不誠,投降了闖賊的那些大臣已是多數到了江南,臣懇請陛下下詔,把這些罪臣全部抓起來,嚴加審訊,以防其中有闖賊密探!”
朱元璋無奈的笑了笑,原來這阮大鋮是看見自己案上的北來大臣的奏折,動了掀起“順案”的心思;
在朱元璋的夢境中,“順案”是北京失守后,許多明朝大臣直接投降了李自成領導的大順軍,后來清軍入關,這些明朝老臣不愿意在建奴手下辦事,一部分隨著大順軍西撤,一部分聽聞南方福王繼位,便逃到了江南;這些臣子多依附于東林黨,馬士英、阮大鋮得勢后,便指責這些人不忠不孝,列出六等罪名,借以打擊東林黨。
史可法等人聞言罵道:“都什么時候了,阮賊你還只顧著爭權奪利!你是要亡了我大明朝嘛!”
阮大鋮也不甘示弱,反擊道:
“臣久為布衣,何來爭權奪利之說?要說爭權奪利,倒是你們這些東林黨,整日舞弄饒舌,爭口舌之辯,以致天下將亡,亡了北京還不夠,還要亡了這江南半壁;亡天下的是你們,不是我!”
“何況,縉紳之貪橫無恥,至先帝末年而已極。結黨行私,招權納賄,以致國事敗壞,禍及宗社。闖賊入都之日,死忠者寥寥,降賊者強半。此等不忠不孝之臣,為何不能捉拿?”
“再者,軍餉之事,本為戶部職責,高大人既不能為陛下分憂,又有何面目尸位素餐?且不論前者先帝在北都被圍,令天下勤王,你等若是忠臣孝子,又為何遲遲不發兵北上?致使先帝遇難!可見,國事如此,皆是爾等東林無用,無心,無德!”
“前幾日的雷擊,便是天象示警!劈的就是你們!”
史可法幾人沒想到阮大鋮狗急跳墻,咬的是如此兇橫;不僅把天下敗亡的責任推到他們身上,還給他們扣上了一頂害死先帝的帽子!
更關鍵的是,這雷擊之事果然要被馬士英利用來陷害他們,幾人知道,與馬士英的決戰怕是要來臨了!
馬士英見阮大鋮火力全開,又扯出雷擊一事,便想著阻止幾人間的矛盾升級,畢竟當下還是安撫為上;而錢謙益則在旁邊忍不住掩嘴笑了一會兒。
“幾位大人莫要傷了和氣,”馬士英勸道:“還是先派人往江北送了軍餉要緊。”
史可法幾人無視了馬士英的話,這馬士英口蜜腹劍,和他說有什么用?倒是咱幾個在前線殺敵,錢謙益這東西怎么還在那笑!
“錢公!”高宏圖說道:“你為何與馬士英在一起?”
錢謙益被問住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釋,只好向馬士英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朱元璋見差不多了,狗咬狗已是咬的一嘴毛,是時候結束這鬧劇了,這才開口訓斥道:
“夠了!瞧瞧你們還有幾分大臣的模樣嗎?一個個的成何體統!”
大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但也僅是安靜了片刻;
高宏圖想將原本正在議的遼響之事接著說完:
“陛下,若是想減輕百姓負擔,則廢除遼響是毫無益處;”
見高宏圖還不知羞恥,阮大鋮也跟著說道,兩人的聲音交雜在一起,讓朱元璋聽的是頭暈目眩;
“陛下,臣以為速派錦衣衛捉拿北來大臣才是第一要緊.......”
“若廢除遼餉,底下的各級官員仍會找出別的借口盤剝百姓,如此朝廷的稅收少了,百姓的負擔卻沒減少,遼餉雖加重了百姓負擔,也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了。”
“北來臣子皆是大奸大惡......”
“軍餉......國庫......”
“錦衣衛......捉拿.......”
“住口住口,都住口!”朱元璋發瘋似的把案桌上的奏折全部推倒在地上,又站起身來用力一推,將案桌也推翻在地;
而后氣喘吁吁得指著高宏圖說:
“你......你先說!”
眾人被這一幕驚了一跳,高宏圖緩了緩,繼續說道:
“第二,常言皇權不下縣,如今局勢和南宋相比更是艱難,實在是皇權不下省!朝廷當下實際控制南直隸、浙江兩省,這兩省的官員已是對朝廷陽奉陰違,更別說遙尊陛下的兩廣、湖廣、福建、云南、貴州幾省,廢除遼餉只會如石沉大海,根本不會得到執行。與其如此,不如.....”
“陛下,”見高宏圖滔滔不絕,阮大鋮耐不住性子,又搶著說道闖賊云云,二人是互不相讓,又開始你一言我一句,在武英殿內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暢所欲言起來。
朱元璋見這一幕,心里生出一絲悲涼;眾臣一口一個闖賊叛匪,咱當年又何嘗不是?沒想到,咱的大明有朝一日,竟成了又一個暴元!咱朱重八,是上承天道,下順人心,這才即位開元,昭告天地皇祗,立國大明,建元洪武!可只有咱自個人明白,那年月,要是咱能吃上一口飽飯,咱斷然不會造反!
十八顆米粒,十八顆稻種!是咱爹娘死后留給咱唯一的遺物,咱用一捧黃土,幾張赤席,埋葬了咱的雙親;咱靠著這十八顆稻種,當過和尚挑過水,淪為乞丐要過飯;后來起義軍,誅暴元,是為了天下百姓,為了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怎么......怎么咱的大明,竟成了暴元的這副模樣;怎么咱的子孫,竟成了無惡不赦的暴君、昏君!咱不要在這個世界了,咱要回去,要回到咱那個蒸蒸日上,萬國來朝的大明!
朱元璋想著種種一切,手臂忍不住的發起顫來,看著臺下大臣還在不斷你爭我斗;心里怒道都是這些道貌岸然的臣子,咱只恨少殺了這些貪官污吏,少殺了這些沽名釣譽,禍亂朝綱的亡國之臣!
朱元璋突然只覺一股熱血沖上了頭,心頭只有一個殺,殺,殺!
接著便氣昏了頭,暈倒下去。
“主子!”韓贊周見狀悲叫道:“主子!”
眾臣也是紛紛圍了上來,卻是各有心思。
“陛下,快下旨吧,讓臣去抓了那群奸臣!”
“阮大鋮!”
韓贊周哭喊道:
“你還是人不是人!要抓誰你去抓,你想害死主子嘛!來人,傳太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