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殿門上的“問心“二字在幽光中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秦陽伸手觸碰門扉，指尖剛接觸到那些古樸的筆畫，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順著手指竄上脊背，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審視他的靈魂。

“小心。“白璃虛弱地拉住他的衣袖，“問心殿是太虛門考驗弟子的地方，據說有三重幻境，直指本心。“

秦陽回頭看了看同伴。蘇媛仍處于昏迷狀態，被蘇雨晴和小林攙扶著；李曉冉抱著那把神秘古琴，眼神空洞，似乎還沉浸在通靈狀態；白璃雖然勉強能走，但臉色蒼白如紙，眉心的朱砂痣幾乎看不見了。所有人都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我們需要休息。“秦陽說，“至少等蘇媛醒來...“

“不能等。“白璃搖頭，“血音魔君遲早會找到辦法進來。問心殿是我們唯一的安全所，只有通過考驗才能獲得太虛門的傳承和庇護。“

她的話音剛落，青銅殿門突然無聲地開啟了一條縫隙，里面涌出一股帶著古老塵埃氣息的微風，仿佛這座封閉三百年的建筑正在呼吸。

“它知道我們來了。“白璃輕聲道。

秦陽深吸一口氣，率先推開門。里面是一個圓形的殿堂，地面鋪著黑白相間的太極圖案，四周墻壁上鑲嵌著無數面銅鏡，每一面都映照出他們扭曲變形的身影。殿堂中央懸浮著三盞青銅燈，呈三角排列，燈芯無火自燃，泛著幽藍的光芒。

“歡迎來到問心殿。“

一個中性的聲音在殿堂中回蕩，分不清來源。秦陽警覺地環顧四周，發現同伴們的身影正在變得模糊——除了白璃，其他人似乎被某種力量隔離在了另一個空間。

“別緊張。“白璃按住他繃緊的手臂，“問心試煉通常是單人進行，我們可能因為道侶契約被默認為一體。“

果然，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太虛門第三十六代弟子秦陽，昆侖圣女白璃，你們將共同接受問心之試。通過者可得太虛真傳，失敗者魂飛魄散。“

秦陽和白璃對視一眼，同時點頭。他們別無選擇。

“第一問：何為本心？“

聲音剛落，周圍的銅鏡突然全部轉向他們，鏡中射出刺目的白光。秦陽只覺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置身于一個陌生的場景中。

這是一座雄偉的山門，云霧繚繞間可見“太虛門“三個鎏金大字。數百名身著白衣的修士正在廣場上練劍，劍光如虹，氣勢磅礴。秦陽震驚地發現，這些修士使用的正是《太虛真解》中記載的劍法，但更加精妙絕倫。

“這是...三百年前的太虛門？“他喃喃自語。

身旁的白璃沒有回答。秦陽轉頭，發現她已換了一身昆侖墟的服飾，正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年輕光滑，沒有一絲傷痕。

“我的修為...回到了筑基期？“白璃聲音發顫，“這是幻境還是...“

“小心！“秦陽突然撲倒她。一道凌厲的劍光從兩人頭頂掠過，將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劈成兩半。

抬頭望去，天空中正在進行一場慘烈的戰斗。數十名太虛門長老結陣對抗一個黑影，但那黑影勢如破竹，所過之處，長老們如斷線風箏般墜落。

“那是...墨淵？“秦陽瞇起眼睛。

白璃搖頭：“不，比墨淵更強...那是血音魔君的真身！“

就在兩人震驚之際，一個令他們毛骨悚然的場景出現了——一個身穿太虛門服飾的年輕修士從山門內走出，手持一柄漆黑如墨的長劍，竟開始屠殺同門！更可怕的是，那人長得和秦陽一模一樣！

“不可能...“秦陽如遭雷擊，“那不是我！“

幻境中的“秦陽“面無表情，每一劍都精準狠辣，太虛門弟子在他面前如同麥稈般倒下。鮮血染紅了廣場的每一塊石板，慘叫聲不絕于耳。

白璃死死盯著那個屠殺者，臉色慘白：“三百年前導致太虛門覆滅的內鬼...是你？“

“不！那不是我！“秦陽抓住她的肩膀，“一定是幻境在扭曲事實！“

白璃的眼神變得復雜，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這一細微的動作像刀子般刺進秦陽心里——她在懷疑他。

就在這時，幻境再次變化。太虛門的場景如玻璃般碎裂，重組成了昆侖墟的景象。白璃驚叫一聲，沖向某個方向——那里，一個與她容貌相似的中年男子正在與血音魔君激戰。

“父親！“白璃的呼喊撕心裂肺。

秦陽想追上去，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白璃奔向戰場，而那個疑似她父親的男子最終不敵血音魔君，被一道血光貫穿胸膛。在倒下前，他將一枚發光的碎片打入白璃體內——正是昆侖鏡碎片！

“白璃！“秦陽拼命捶打屏障，“那只是幻境！回來！“

但白璃仿佛聽不見他的呼喊，跪在父親尸體旁痛哭失聲。更可怕的是，那個與秦陽一模一樣的屠殺者再次出現，手持黑劍向她走去！

千鈞一發之際，幻境突然靜止。一切色彩褪去，只剩下黑白兩色。那個中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一問結束。你們看到了什么？“

秦陽喘著粗氣：“我看到一個冒充我的人在屠殺太虛門弟子！那不是真的！“

白璃沒有立即回答，她慢慢走回秦陽身邊，眼神閃爍：“我看到了昆侖墟覆滅的那天...還有...“她欲言又止。

“那不是真的我。“秦陽急切地解釋，“幻境在扭曲事實，挑撥我們！“

白璃勉強點頭，但秦陽通過道侶契約能感受到她的動搖——那道無形的裂痕已經產生。

“第二問：何為真實？“

場景再次變換。這次他們站在一個奇異的空間里，上下左右都是鏡子，映照出無數個秦陽和白璃。但每個鏡像都與本體略有不同——有的秦陽手持黑劍，有的白璃眉心沒有朱砂痣，有的兩人甚至刀劍相向...

“找出真實的自己。“聲音指示道。

秦陽仔細觀察那些鏡像，突然發現一個細節——所有手持黑劍的“秦陽“，右手小指都有一道傷疤，而他自己沒有。他立刻指出這點差異，相應的鏡像應聲碎裂。

白璃則專注于那些“自己“眉心的朱砂痣。真正的昆侖鏡碎片會隨宿主情緒變化亮度，而假的無此特征。通過這個方法，她也排除了大部分假鏡像。

但剩下的幾個鏡像中，有一個令兩人都僵住了——那個鏡像里，白璃和蘇媛站在一起，兩人的印記組合成完整的鳳凰圖案，而秦陽則被隔離在外，表情痛苦。

“這是...什么意思？“秦陽聲音發緊。

鏡像中的白璃和蘇媛同時開口：“我們本是一體。“

現實中的白璃如遭雷擊，捂住眉心后退數步：“不可能...“

就在這時，她眉心的朱砂痣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昆侖鏡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現在她面前。鏡面中映照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個模糊的女子形象——天音仙子！更驚人的是，那影像時而變成白璃，時而變成蘇媛，最終分裂成兩個相互纏繞的光影。

“靈魂雙生...“白璃喃喃自語，“我和蘇媛...是同一個靈魂的兩面？“

秦陽想起血音魔君說過的話——他撕裂了天音仙子轉世體的靈魂。難道白璃和蘇媛就是那被撕裂的兩半？

“第二問結束。你們明白了什么？“

“我...“白璃聲音顫抖，“我不完整。“

秦陽握住她的手：“無論真相如何，你就是你。我不在乎什么天音仙子轉世，我只在乎現在的白璃。“

白璃望著他，眼中的疑慮稍稍緩解。但那個鏡像中的畫面已經深深烙印在兩人心中——白璃和蘇媛本是一體，而秦陽...是局外人。

“最后一問：何為犧牲？“

場景再次變化。這次他們站在天池岸邊，時間是黑夜，血月當空。湖面上，血音魔君正在舉行某種恐怖儀式，數百名被控制的學生排成長隊，一個接一個跳入水中，化作血光融入他的身體。

“這是...未來？“秦陽警覺地環顧四周。

“可能的未來。“聲音回答，“你們要如何阻止？“

白璃立刻道：“用昆侖鏡和太虛劍聯手攻擊他的弱點！“

場景隨之變化——白璃和秦陽聯手出擊，一度壓制血音魔君。但關鍵時刻，白璃體內的昆侖鏡碎片突然失控，導致防御出現漏洞。血音魔君抓住機會，一擊貫穿秦陽的胸膛！

“不！“現實中的白璃尖叫出聲，這個未來與她之前預見的第一個結局一模一樣。

“換一種方法。“秦陽強忍不安，“用蘇媛和蘇雨晴的生死共鳴牽制他，我們趁機...“

新的場景展現：生死共鳴確實暫時困住了血音魔君，但代價是蘇媛永遠失去聲音和修為。更糟的是，這只能拖延時間，無法徹底消滅他。

一個個方案被提出，一個個未來被展示。無論哪種方法，都需要有人做出巨大犧牲——有時是秦陽耗盡壽元，有時是白璃與敵人同歸于盡，有時是蘇媛姐妹或李曉冉承擔可怕后果。

“沒有...完美的解決方案嗎？“秦陽聲音嘶啞。

“何為犧牲？“聲音重復道，“有時最大的犧牲，是接受不完美。“

這句話像閃電般擊中秦陽。他看向白璃，突然明白了什么：“我們一直在尋找兩全其美的辦法...但也許有些選擇注定艱難。“

白璃眼中含淚：“你是說...“

“我是說，無論最終需要誰做出犧牲，其他人必須接受并繼續前進。“秦陽握緊她的手，“包括...接受彼此的不完美和懷疑。“

白璃渾身一震，意識到他指的是她對幻境中那個“秦陽“的疑慮。羞愧和懊悔涌上心頭，她緊緊回握他的手：“對不起...我不該...“

“第三問結束。評判中...“

周圍的景象如潮水般退去，秦陽和白璃重新站在問心殿的太極圖案上。三盞青銅燈中的火焰突然高漲，融合成一團巨大的藍色火球，然后猛地炸開，化作無數光點灑落在他們身上。

“認可。賜太虛真傳。“

一道金光從殿頂射下，籠罩秦陽。他感到《太虛真解》在懷中發燙，自動飛出展開，原本空白的頁面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是更高深的太虛功法！

與此同時，白璃被一道銀光籠罩。昆侖鏡碎片從她眉心浮出，與銀光交融，變得更加完整。她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甚至比之前更加強大。

“其他人呢？“秦陽急忙問道。

“考驗通過，自當重聚。“

隨著這句話，蘇媛、蘇雨晴、李曉冉和小林的身影逐漸在殿中顯現。蘇媛已經蘇醒，但脖子上那道血紅印記顯示她確實失去了聲音；李曉冉懷中的古琴微微發亮，似乎也獲得了某種力量。

“姐姐！“蘇雨晴撲向蘇媛，兩人相擁而泣。

小林檢查著設備：“奇怪，我的儀器顯示我們在水下...但這里明明...“

“問心殿是獨立空間。“白璃解釋，“我們現在可能在天池底部，被某種結界保護著。“

秦陽翻閱著《太虛真解》新增的內容，突然停在一頁上：“這里有對付血音魔君的方法！需要'混沌元音'與'天音鎖'配合...“他抬頭看向李曉冉的古琴，“難道那就是...“

話音未落，古琴突然自動浮空，七根琴弦無人自彈，奏出一段從未聽過的旋律。琴聲所到之處，空間都泛起漣漪，仿佛承受不住這種頻率的振動。

“混沌元音！“白璃驚呼，“傳說中開天辟地的第一個聲音...竟然封印在這把琴里！“

琴聲越來越強，問心殿開始震動。一塊塊碎石從頂部掉落，銅鏡接連碎裂。

“不好！血音魔君在外面攻擊結界！“張玄陵的聲音突然從殿外傳來，虛弱但清晰，“他感應到了混沌元音...快走...后門在...“

一聲巨響淹沒了他的話。青銅殿門被一股恐怖的力量轟開，血色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入！

“所有人聚在一起！“秦陽大喊，展開《太虛真解》形成一道金色屏障，“白璃，打開后門！“

白璃雙手結印，昆侖鏡碎片射出一道銀光，擊中殿后一面不起眼的墻壁。墻壁應聲旋轉，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

“走！“她指揮眾人撤離，自己斷后。

就在秦陽即將踏入通道時，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血霧中，一個身影緩緩走進大殿，正是血音魔君。而在他身后，漂浮著一個讓秦陽血液凝固的虛影：那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太虛門叛徒！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虛影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嘴唇開合，無聲地說出一句話：

“我們終將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