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疑云再起
- 司刑詭案錄
- 貓眼尼克
- 5218字
- 2025-06-15 09:40:20
晨曦微露,淡金色的光芒如絲線般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那光芒輕柔地灑下,給京城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邊,遠遠望去,京城宛如一幅淡金色的水墨畫。
大理寺門口,青石板路面還帶著隔夜的寒氣,腳踩上去,那絲絲涼意透過鞋底,直沁腳心。
裴硯緊了緊官服的領口,昨夜孫書吏那絕望的眼神和嘶啞的哀求依舊在腦中盤旋,那眼神如銳利的箭,那哀求如沉重的錘,連同那句“韓三背后還有人”的低語,像一根無形的刺,扎得他心神不寧。
巷口處,馬蹄聲由遠及近,清脆而富有節奏,仿佛是激昂的鼓點,敲擊在寂靜的巷子里。
沈疏桐一身利落的玄色勁裝,腰間長刀在晨霧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那刀身閃爍著幽冷的光,似要劃破這晨霧的朦朧。
她領著一隊精干的捕快出現在視野中,那整齊的步伐,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
她依舊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眼神卻銳利如鷹,掃過裴硯時,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那眼神如同寒星,透著令人膽寒的威嚴。
“走。”沒有多余的寒暄,她只吐出一個字,動作干脆地翻身上馬。
那聲音短促而有力,在空氣中回蕩。
那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似與主人心意相通,引頸長嘶一聲,那嘶鳴聲高亢嘹亮,沖破了晨霧的束縛。
鐵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鏗鏘的回響,仿佛是戰鼓的轟鳴。
裴硯也跨上自己的青驄馬,那馬兒似乎感受到他內心的焦灼,不安地刨了刨蹄子,揚起些許塵土。
他深吸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那空氣帶著絲絲的清新,卻也夾雜著一絲寒意,試圖壓下喉間那股熟悉的腥甜感——“聽魂”的代價又開始在他顱內翻攪,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同時穿刺,每一下跳動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
這是要見血的預兆,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他只希望,這次流的不是無辜者的血。
韓三的宅邸位于城南一處僻靜的巷弄深處,朱漆大門在晨光中泛著暗紅色的光,門前兩尊石獅子雖然不算氣派,但也透著幾分殷實。
那石獅子的輪廓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天色尚早,巷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戶人家屋頂的煙囪冒出裊裊炊煙,那炊煙如白色的絲帶,緩緩地飄向天空。
沈疏桐勒住馬,抬手示意身后的捕快散開,將宅子前后門無聲無息地圍住。
那動作干凈利落,如同指揮千軍萬馬的將領。
她自己則與裴硯并轡立于門前,眼神示意一名捕快上前叩門。
“咚、咚、咚——”沉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巷子里顯得格外突兀,那聲音仿佛是重錘敲擊在人心上。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來一個睡意惺忪的聲音:“誰啊?大清早的,擾人清夢。”那聲音帶著濃濃的困倦,從門縫中飄出。
“京兆府辦案,開門!”捕快的嗓音洪亮而威嚴,如洪鐘般響徹巷子。
門內似乎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片刻之后,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睡眼惺忪的家丁探出頭來,見到門外陣仗,頓時嚇得縮了回去,連聲道:“官爺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我家老爺。”那家丁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身體瑟瑟發抖。
裴硯與沈疏桐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這韓三,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單是這拖延時間的做派,就透著幾分心虛。
不多時,院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門豁然洞開。
韓三穿著一件松垮的寢衣,頭發略顯凌亂,臉上卻堆著謙卑的笑容,一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透著幾分精明和諂媚:“哎呀,不知是京兆府和……大理寺的官爺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他一眼便認出了裴硯身上的大理寺官服。
那笑容如同虛假的面具,掩飾著他內心的慌亂。
“韓三,”沈疏桐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手中的刀柄在晨光下泛著幽冷的光,那寒光仿佛能凍結空氣,“孫書吏昨夜已全部招供,你涉嫌勾結朝廷命官,意圖竊取‘隱樁’密檔,跟我們走一趟吧。”
韓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復如常,甚至帶上了幾分委屈:“這位官爺,您這話可真是冤枉死小人了!我韓三不過是個本分生意人,平日里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哪里敢跟什么朝廷命官勾結,竊取什么……什么樁的密檔啊?這孫書吏,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蒙騙,胡亂攀咬啊?”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著裴硯的神色,似乎想從這位大理寺司刑的臉上看出些端倪。
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慌張,如同逃竄的獵物。
裴硯面無表情,心中卻冷笑一聲。
這韓三,果然如孫書吏所言,表面無辜,實則狡猾。
他越是如此鎮定自若,越說明其心機深沉。
“是不是攀咬,到了大理寺公堂之上,自有分曉。”沈疏桐顯然不吃他這一套,上前一步,氣勢逼人,“帶走!”
兩名捕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便要擒拿韓三。
“哎,官爺,官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韓三連連后退,“可否容我進去安頓一番,換件衣服再隨官爺們走?”
沈疏桐柳眉一挑,剛要開口,裴硯卻搶先說道:“可以。但我們必須派人跟著你,以免你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他語氣平淡,眼神卻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韓三的心思。
那眼神如同探照燈,照亮了韓三內心的黑暗角落。
韓三眼珠轉了轉,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擠出一絲笑容:“自然,自然。官爺請便。”他說著,便轉身向內宅走去,兩名捕快緊隨其后,沈疏桐則示意其他捕快進院搜查。
裴硯并沒有立刻跟進去,他站在庭院中,目光掃過院內的陳設。
這宅子從外面看并不起眼,內里卻別有洞天,假山流水,亭臺樓閣,雖不奢華,卻也雅致。
那假山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流水潺潺的聲音如美妙的樂章。
只是這雅致之中,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那壓抑如同無形的網,籠罩著整個庭院。
他的頭痛又加劇了幾分,耳邊似乎隱隱傳來一些細碎的、不成調的呢喃,像是無數冤魂在低語。
那呢喃聲若有若無,如同鬼魅的呼喚。
他強忍著不適,集中精神,試圖捕捉那些聲音,卻只覺得腦中更加混亂。
就在這時,內宅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那尖叫聲尖銳刺耳,劃破了庭院的寂靜。
緊接著是瓷器碎裂的聲音,那聲音清脆而響亮,仿佛是破碎的希望。
沈疏桐臉色一變,厲聲道:“進去看看!”
幾名捕快立刻沖了進去。
裴硯也緊隨其后,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
只見內宅一間廂房門口,韓三正被兩名捕快死死按住,地上散落著破碎的茶杯,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癱坐在地上,面色慘白,指著韓三,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那婦人的
“怎么回事?”沈疏桐厲聲問道。
一名捕快回道:“沈捕頭,方才韓三借口口渴,想支開我們去倒水,被我們識破。他突然就想往里屋沖,還打翻了茶具,驚擾了這位夫人。”
裴硯的目光落在韓三那雙因為憤怒和恐懼而微微充血的眼睛上,心中了然。
他想沖進去的,恐怕不是普通的里屋,而是藏匿著某些關鍵證據的地方。
“搜!”裴硯言簡意賅。
韓三聞言,臉色大變,掙扎著吼道:“你們憑什么搜我的家!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裴硯冷笑一聲,緩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當你把手伸向不該碰的東西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孫書吏的孩子,最怕黑。你呢?你怕什么?”
韓三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大理寺的審訊室陰暗而壓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血腥氣。
那霉味刺鼻難聞,血腥氣讓人作嘔。
韓三被綁在刑架上,早沒了在自家宅邸時的囂張氣焰,但依舊咬緊牙關,對所有指控一概否認。
“韓三,孫書吏已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包括你如何威逼利誘他,如何傳遞消息,如何接頭取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到什么時候?”裴硯坐在審案桌后,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聲音如同沉穩的鐘聲,回蕩在審訊室中。
“冤枉啊,裴大人!”韓三哭喪著臉,聲音嘶啞,“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孫書吏定是與我有過節,故意陷害于我。大人明察,大人明察啊!”
沈疏桐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韓三拙劣的表演,手中的刀鞘輕輕敲擊著掌心,發出單調而富有壓迫感的聲響。
那聲響如同倒計時的鐘聲,讓韓三的內心愈發惶恐。
裴硯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這韓三的嘴比預想的還要硬。
常規的審訊手段恐怕難以讓他開口。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們先出去,我和他單獨談談。”裴硯對身旁的衙役和沈疏桐說道。
沈疏桐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便帶著其他人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裴硯和韓三。
審訊室內只剩下兩人,燭火搖曳,將裴硯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韓三驚恐的臉上。
那搖曳的燭火如鬼魅的身影,在墻壁上舞動。
“韓三,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屢破奇案嗎?”裴硯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那聲音如同醇厚的美酒,讓人陶醉又心生敬畏。
韓三不解地看著他,
裴硯沒有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望向了無盡的虛空:“因為,我能聽到一些……常人聽不到的聲音。”
韓三的身體猛地一顫,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抽搐起來。
裴硯緩緩閉上眼睛,那股熟悉的劇痛再次席卷了他的腦海。
在這陰暗壓抑的審訊室里,頭痛與他對案件的焦慮相互交織,那疼痛仿佛是對真相追尋的煎熬。
這一次,他沒有抗拒,而是任由那股力量蔓延。
無數細碎的聲音如同潮水般涌來,尖叫,哭泣,哀求……還有一些模糊的、斷斷續續的片段。
“……青衫……令牌……北……北黨……老爺……救我……”
一個虛弱而充滿怨恨的聲音在他腦中回蕩,那是孫書吏死去的妻子,她的執念化作最后的遺言,被裴硯捕捉到。
緊接著,另一個更加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恐懼和不甘:“……不……不是我……是……是上面……是……是魏……魏公……”
魏公?
裴硯猛地睜開眼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他強忍著頭痛,看向韓三,
韓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裴硯的聲音有些沙啞,“重要的是,我知道了你不肯說的秘密。韓三,你不過是北黨安插在外面的一枚棋子,負責傳遞消息,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臟活。真正的主謀,是當朝太傅,魏延之,魏公,對嗎?”
韓三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臉上的表情混合著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深埋心底的秘密,竟然會被這個年輕的司刑一語道破。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赤身裸體地站在對方面前,所有的偽裝和防備都變得不堪一擊。
“你……你胡說!”韓三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利刺耳,但那底氣明顯不足。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裴硯站起身,走到韓三面前,目光如炬,“魏延之,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深受皇恩,表面上與世無爭,暗地里卻培植勢力,勾結北黨,意圖染指‘隱樁’。孫書吏只是你們計劃中的一個犧牲品,而你,韓三,一旦事情敗露,也同樣會成為棄子。你以為,魏延之會為了你這么一個小角色,而暴露他自己嗎?”
韓三的心理防線在裴硯一連串的逼問下,終于徹底崩潰。
他低下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里發出嗚咽的聲音。
裴硯沒有再逼他但他更清楚,扳倒一個韓三容易,想要動魏延之,卻難如登天。
那可是真正的朝中巨擘,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走出審訊室,沈疏桐正等在外面,見他臉色不對,關切地問道:“怎么了?他招了?”
裴硯點了點頭,將剛才的發現低聲告訴了沈疏桐。
沈疏桐聽完,一向冰冷的臉上也露出了罕見的震驚之色:“魏延之?這怎么可能?他可是三朝元老,皇帝的老師!”
“沒有什么不可能。”裴硯揉了揉依舊脹痛的額角,“越是位高權重,越容易被權力腐蝕。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指證魏延之。單憑韓三的供詞,根本動不了他分毫,反而會打草驚蛇。”
沈疏桐眉頭緊鎖:“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就這么放過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
家族的冤屈,讓她對這些藏在暗處的黑手恨之入骨。
“當然不能放過。”裴硯“韓三這條線,暫時不能動。
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足以將魏延之一擊致命的證據。”
兩人正低聲商議著,一名大理寺的官員匆匆走了過來:“裴大人,沈捕頭,陳少卿請二位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裴硯和沈疏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意外。
陳大人?
大理寺少卿陳敬,一個在官場中以保守謹慎著稱的人物,平日里與裴硯并無太多交集,甚至對他這種“異類”頗有微詞。
他這個時候找他們,會有什么事?
帶著滿腹的疑惑,兩人來到了陳敬的公事房。
陳敬年約五旬,面容清癯,眼神卻顯得有些渾濁。
他見裴硯和沈疏桐進來,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不知陳大人召我二人前來,有何吩咐?”裴硯開門見山地問道。
他對這位上司,始終存著幾分戒心。
陳敬呷了一口茶,緩緩說道:“韓三的案子,我聽說了。你們查到了北黨,還牽扯到了一些……不好明說的人,對嗎?”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裴硯心中一凜,看來這位陳大人也并非表面上那般不聞窗外事。
他不動聲色地答道:“下官正在全力追查,希望能盡快查明真相。”此時,裴硯心中充滿了對陳敬此舉的懷疑,他思索著陳敬突然拿出舊卷宗的背后是否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陳敬點了點頭,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大理寺的職責便是查明真相,繩之以法。但有些案子,牽扯太廣,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裴司刑,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莫要因一時意氣,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這話聽起來像是勸誡,又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沈疏桐的眉頭微微蹙起,顯然對陳敬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有些不滿。
裴硯卻依舊平靜:“多謝陳大人提點。下官只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只要能查明真相,還無辜者清白,縱使前路再多艱險,也在所不惜。”
陳敬深深地看了裴硯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心意已決,本官也不好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