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林聞言表情似乎很是愉悅，右手拿著竹笛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左手的掌心。

“那么......”季林頓了頓后用著近似詢問的語氣問林野道：“陛下想要什么樣的死法？”

林野像是被勾起了興趣般的“哦”了一聲，繼而用著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想不到季道友竟還給朕如此優待？”

“陛下乃天子，當然有選擇的權利。”季林勾唇笑道。

林野聞言并未言語，而是緩緩為他面前的空杯添著酒。

就在季林以為不會等到林野的回復時，卻聽林野慢慢道：“如果說......朕不想死呢。”

季林不意外的道：“是人都不想死。”

“可陛下又不是人，不是嗎？”季林嘴角的笑意隨著這句話漸漸收斂。

望著林野的眸光幾分犀利涌入其間。

聞言，林野輕笑一聲，道：“季道友，說得......不錯。”

“那么......”林野落到季林身上的目光隨著話音驟然收緊，繼而道：“就只能請季修士死一死了。”

言罷，季林便見眼前一陣虛影晃過。

其來勢宛若電閃雷鳴，攜著極致的兇狠。

季林雙眼微瞇，右手持笛一擋一橫，虛影頓化作實物立在竹笛上。

此時林野的聲音適時響起：“念在季修士方才予朕一番抉擇，朕便以這杯黃泉酒回敬......”

聞言，季林面色有一瞬好似著了火，轉而又發出陰惻惻的笑聲，“好，好，真好啊。”

說完，便緩緩取下竹笛上的酒盞，深深望了一眼林野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接著就見他在林野的目光中將酒盞輕輕一捏，須臾間，酒盞化為細碎靈光。

尾隨而來的是他的一句：“不過是不是黃泉酒可不是陛下說得算的。”

林野聞言只淡笑不語。

場面一時寂靜。

兩人視線相對，無聲的較量中，先出手的是季林。

只見他慢慢將竹笛放到嘴邊，緊接著，笛音起。

須臾片刻，一株株曼珠沙華便接連從季林的腳底鉆出。

花是美的，艷的，慵懶的。

甚至立在花中間吹笛男子的身姿也是不俗。

然則兩者的組合卻不會讓任何人覺得這僅僅是一副賞心悅目的風景畫。

而接下來曼珠沙華瘋狂的擴張速度更是好似要撕開所有攔路之人，其勢是肉眼可見的不可擋。

就這樣，隨著笛音越發急促，成片曼珠沙華迎著林野的目光已至眼前。

有花從彼岸而來，林野面上看不出是否歡迎。

淡淡的目光掃向紅艷艷的花海，一揮袖，炁力裹挾人道氣運轟然涌出，剎那化作不可抗拒的“洪流”，將萬頃緋紅連根掀起，碎瓣漫天，如一場逆卷的赤雪。

季林見狀眸中瞬間微光閃爍，朱康的炁功？

那日朱康給林野功法之時，他雖見識過林野的悟性，但也沒想過林野會在短短時日將炁功練到這般地步。

炁功加上已至頹勢的人道氣運，竟有如此威力。

既然如此......

季林笛音一變，緊接著無數銀白音刃自八面虛空激射而出，織成密不透風的殺網，直撲林野。

林野只淡淡一掃，身形已如驚鴻掠起。半空中衣袂翻飛，足尖點在一道音刃之上，借力再躍，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殺網撲了個空，只在他身后爆碎成滿室銀光。

而在季林將要再次發起攻擊之時，林野卻已至他的眼前。

季林當即遁光閃到一旁。

待站定后，快速的施了幾個法訣，然后將手中竹笛往上一拋，幾道陣紋便顯現出來。

林野方才連看幾人斗法，已然意識到季林是要布陣。

他當然不會給對方布陣的時間。

一念動，炁劍出。

“季修士，受朕一劍。”林野有意分散對方注意力道。

聞言，季林眸光驟斂，手上布陣的動作未斷，只是指節一挑，使了個護罩術。

罩壁薄如血月，上覆萬瓣花影，層層旋繞。

然而在林野一劍壓下之時，護罩不出片刻功夫就出現了裂紋。

季林只能停止布陣，望著林野手中那把無形炁劍，暗道：這朱康還真給他留了個大麻煩。

緊接著將手中竹笛召回，揮袖一掃，氣刃頓出，靈光映照滿室。

劍刃相搏，兩人各自倒掠數步，足下石磚寸寸龜裂。

整座殿堂也因此猶在戰栗。

殘柱斜倚，斷口處石屑簌簌如雨。

穹頂裂出一道閃電狀的罅隙，灰白塵瀑傾瀉而下，將昏黃的燭火撲得明暗不定。

兩人幾乎同時掠空而下。

互相追逐時，又是連對幾招。

最終兩人在丹宮一層各自找到落腳處站定。

天邊絢爛的晚霞此時已經退場，無邊的黑夜占據了主場。

月光灑照在兩人身上，隱約模糊里，黑眸中的戰意卻如夜空的燦星，閃亮分明。

夜風靜靜從兩人中間掃過，強硬的帶起一地因倒塌而落下的灰屑。

等到這些灰屑終于再次落地時，卻被更剛勁的風卷得“爹媽不認”。

然則罪魁的禍首卻不是風。

而是——再次交手的林野和季林。

伴隨著笛音，大片的血色花海和林野以炁控制的碎塊此時正瘋狂爭著地盤。

曼珠沙華具有吞噬之力，相比起來，林野控制的巨石自然是落了下風。

但林野本也沒打算靠這些石塊取勝。

他不過是借此消耗季林的法力罷了。

季林見狀，眸中一抹暗光無聲閃過，現在他也大致試探出了林野的底......

想罷，季林唇邊笛音陡然一變。

原本尚帶一絲詭魅悠揚的調子，瞬間化作金鐵交鳴般的尖銳厲嘯，每一個音符都仿佛裹挾著實質的冰寒殺意，如無形的海嘯般轟然擴散，肅殺之氣瞬間布滿此方空間。

林野聽此，自然也對季林接下來的行事有所預料。

果然，片刻后，只見成片的曼珠沙華倏忽拔高數尺，花莖節節暴長，發出清脆骨裂般的“咔啦”聲。

血色靈光隨之翻涌，宛如被點燃的赤銅，亮得刺目。

花海起伏，恍若一片沸騰的血池，浪尖全是張開的朱紅“花刃”，殺機森然。

林野見狀，嘴角微微勾起。

這便是你的最后殺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