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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入選結果

傅九闕接過杯子,目光落在孟玉嬋帶著關切的眼底,那里面清晰地映著自己此刻的模樣。

“無妨。”他飲了一口溫水,潤澤了些許干澀。他聲音低沉,并無多少疲態,只有一種沉靜。

此時,傅長安正被父母和一眾趨炎附勢者圍著,那些“世子大才”、“今科必然頭名”、“開榜之日吾等定來府上叨擾討杯喜酒”的奉承話不絕于耳。

蘇氏笑得見眉不見眼,只當兒子方才的僵硬是全神貫注考試后的正常反應,長慶侯也恢復了慣有的威嚴,對眾人的奉承只是矜持地微微頷首。

傅長安勉強維持著表面的鎮定,眼底深處卻是一片驚悸不安。

他眼角余光瞥見傅九闕夫婦的背影,那股無處發泄的戾氣又陡地熾盛了一分。

花壇邊的兩人對身后洶涌的人聲與暗流,恍如未覺。

孟玉嬋自然地抬手,替傅九闕拂去肩頭沾染的塵埃。動作輕柔,指尖落下又抬起,行云流水。

傅九闕極自然地抬手,虛護在她手肘處,引著她邁步繞開人群密集處。

沒有更多言語,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卻比任何親昵的言語都更顯默契。

“夫君……”孟玉嬋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化在微風中。

傅九闕微微側首垂眸。

“方才……”孟玉嬋抬起眼,眼神里有一絲探詢,目光輕輕掠了一下傅長安的方向,“世子出來時,氣色似乎不佳?”

傅九闕眼底掠過一絲冷光,隨即歸于平寂。

“無關你我。”

午后的日光拉長兩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清晰而靜默地印在被曬得發白的石板地上。

傅長安看著那兩人遠離。喉間一股腥甜翻涌,又被強行咽下。

袖中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嵌入掌心。

就在這時,白鷺書院那扇大門,“吱呀”一聲開了道縫。

擠在門外空地上黑壓壓的人群,像被無形的線猛地一扯,無數道目光灼灼地釘在那道縫隙上。

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從門縫里擠了出來,站在高高的青石臺階上,胸膛起伏,顯然跑得急了。

他深吸一口氣,扯開嗓子喊:

“紫竹先生諭示,今年,只收三名學弟子!”

“嗡——”

短暫的死寂后,巨大的聲浪猛地炸開。

只收三人?方才還因終于等到放榜而沸騰的希望,頃刻間被澆了個透心涼。

機會如此渺茫,競爭卻如此慘烈,每個人都像被架在火上烤,目光死死鎖住那小廝。

臺階下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全都站了起來,齊刷刷地向前涌動,屏息凝神。

空氣繃緊到了極點。

小廝似乎很滿意這效果,清了清嗓子,不再賣關子,朗聲宣布:

“頭一個入選者,安姓公子——!”

“啊!是我!定是我安通!”靠近前排右側,一個穿著寶藍綢衫的微胖少年猛地跳了起來,揮舞著雙手。

他身邊幾個同樣衣著不俗的少年立刻簇擁上去,拍肩的拍肩,道賀的道賀,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個入選者,戚姓公子——!”小廝緊接著報出第二個姓氏。

“素云!是素云!”另一個方向,一個身著半舊儒衫的青年深吸一口氣,雖竭力維持著鎮定,緊握的拳頭和微微顫抖的肩膀卻泄露了內心的狂喜。

只剩下最后一個名額了!

空氣里的緊張感瞬間飆升了數倍,幾乎能聽到眾人擂鼓般的心跳。

蘇氏一直緊緊攥著帕子,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身邊的傅長安,表面維持著世家公子的從容,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暴露了他并不平靜的內心。

蘇氏猛地轉頭,一把抓住身旁長慶侯的胳膊:“侯爺!最后一個!一定是‘傅’!必須是我們長安!快問問清楚,到底是誰!”

她用力搖晃著丈夫的手臂,仿佛這樣就能把那個名字搖出來。

長慶侯同樣心懸一線,被妻子搖得眉頭微蹙,他強作鎮定,拍了拍蘇氏的手背,目光投向臺階上的小廝。

小廝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三位入選者——傅姓公子!”

“傅”字一出,如同驚雷炸響在長慶侯夫婦耳邊。

“長安!是我們長安!”蘇氏所有的緊繃瞬間化作狂喜,她激動得幾乎失聲,猛地轉身,雙手死死抓住傅長安的手臂,用力搖晃著,臉上是驕傲與狂喜,“我就知道!我的長安最爭氣!聽見了嗎?是傅!是我們侯府!”

長慶侯也再也抑制不住,捋著短須,暢快淋漓地大笑出聲,充滿了揚眉吐氣的快意:“哈哈哈哈哈!好兒子!果然不負為父所望!為我長慶侯府爭光了!”

他重重拍在傅長安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讓傅長安身形一晃。

周圍的人群瞬間反應過來。

“恭喜侯爺!”“賀喜夫人!”“恭喜世子爺高中!”“長慶侯府雙喜臨門啊!”“世子爺才華橫溢,實至名歸!”

……

潮水般的道賀聲立刻將長慶侯一家三口團團圍住。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擠著上前拱手作揖,臉上堆滿了奉承的笑容。

更有那心思活絡的,已經開始邀請:“侯爺,夫人,改日定要擺宴慶賀!”

“世子爺,請務必賞光……”

傅長安被母親緊緊拽著,父親的大手還按在肩上,四面八方涌來的道賀和目光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他臉上勉強堆起笑容,回應著眾人的恭維,內心深處卻一片冰涼,翻涌著巨大的恐慌。

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傅姓公子”也可能指的是他的庶弟,傅九闕!

萬一真是他呢?這潑天的榮耀瞬間就會變成將他釘在恥辱柱上的利刃!

這念頭讓他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

傅九闕依舊沉默,身姿挺拔如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喧鬧與他毫無關系。

而他身邊的孟玉蟬,看著公婆那副將傅長安捧到天上的得意模樣,一股強烈的怒火和替丈夫感到的委屈直沖頭頂。

她雙拳緊握,眼看就要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質問,憑什么認定是傅長安?九闕也姓傅!他也有資格!

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覆在了她緊握的拳頭上。

孟玉蟬猛地轉頭,對上傅九闕沉靜的眼眸。

他對她搖了搖頭,眼神深邃,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他沒有說話,只是握著她拳頭的手微微緊了緊,傳遞著一個清晰的信息: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平靜地投向書院大門的方向,帶著一絲篤定:結果,未必如他們所想。

丈夫無聲的安撫,像一股清泉,瞬間澆熄了孟玉蟬心頭大半的怒火。

她胸口的起伏漸漸平復,緊握的拳頭也慢慢松開了些。

下一刻,書院的大門,被兩名書童從內緩緩推開,發出悠長的“吱嘎”聲。

所有的喧囂,如同被一只大手瞬間扼住喉嚨,戛然而止。

一位老者緩步走了出來。

他身形清瘦,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灰色儒衫,頭發花白,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

面容清癯,皺紋深刻,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清澈。

他整個人站在那里,便有一種淵渟岳峙的沉靜氣度,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紫竹公子!

當世第一大儒!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緩緩掃過臺階下噤若寒蟬的人群。

那目光帶著無形的威壓,所過之處,眾人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

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在孟玉蟬身上時,竟微微停頓了一下。

隨即,他幾不可察地朝著孟玉蟬的方向,頷首致意。

雖然只是極其短暫的一瞬,但這微妙的舉動,卻像投入湖面的一顆石子,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激起了波瀾。

無數道驚疑的目光立刻聚焦到了孟玉蟬身上。

竊竊私語如同微風般迅速蔓延開去:

“那是誰家女眷?”

“長慶侯府的二少奶奶?傅九闕的妻子?”

“紫竹先生竟向她點頭?”

“莫非……長慶侯府與紫竹先生真有特殊淵源?”

種種猜測在眾人心頭翻涌,看向長慶侯一家的目光更是充滿了羨慕。

蘇氏感受到這些目光,腰桿挺得更直了,臉上的得意之色幾乎要溢出來。

紫竹公子身旁的書童上前一步,對著臺下眾人團團一揖,聲音清脆:“有勞諸位久候。請紫竹先生親自公布入選名單。”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紫竹公子身上,連呼吸都放輕了。

只見紫竹公子從袖中取出一卷素箋,徐徐展開。

“第三名:戚素云。”

“第二名:安通。”

前兩個名字與之前小廝所報姓氏吻合,眾人并不意外,都盯著紫竹公子的嘴唇,等待著第三個名字。

紫竹公子的目光在素箋上停留了一瞬,緩緩抬起,再次掃過人群:

“第一名:長慶侯府……”

“長安!快!快上前!到先生跟前去!”話音剛落,蘇氏狂喜的尖叫幾乎是立刻響起,她猛地將身邊的傅長安用力往前一推,力道之大讓傅長安一個趔趄。

蘇氏激動得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替兒子整理著本已十分平整的衣領和袖口,“快!快給先生見禮!我的兒,光宗耀祖啊!”

長慶侯也是滿面紅光,捋著胡須,一副“果然如此”的欣慰表情。

臺階下的人群也再次騷動起來,道賀聲已經涌到了嘴邊,無數雙手準備再次拱起,無數張臉堆滿了諂媚笑容。

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了被母親推搡,正遲疑著是否該抬步上前的傅長安身上。

紫竹公子似乎對臺階下的騷動恍若未聞,他一字一頓地念出了那個名字:

“傅九闕。”

“傅九闕”三個字,如同驚雷,結結實實地劈在了白鷺書院門前的空地上。

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才還涌動的人潮,此刻像被施了定身法,無數張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滾圓,寫滿了震驚和茫然。

長慶侯臉上的紅光瞬間褪盡,變成了煞白,捋著胡須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來。

侯夫人蘇氏替傅長安整理衣領的手還停在半空,指尖卻劇烈地顫抖起來,血色從她臉上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慘白。

被推到人群最前方的傅長安,全身猛地一僵。他一只腳微微抬起,正要邁上第一級臺階,此刻卻像被釘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

偌大的書院門前,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不——!”

蘇氏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推開身邊同樣僵住的丈夫長慶侯,不管不顧地朝臺階方向踉蹌沖了幾步,手指幾乎要戳到紫竹公子臉上,“錯了!先生!您念錯了!是長安!是傅長安!我的兒子傅長安!怎么會是傅九闕?!”

紫竹公子的眉頭倏然鎖緊,眼中那抹平靜被一絲不悅取代。

他沒有看歇斯底里的蘇氏,目光掃過底下因這變故而目瞪口呆的人群,最后落回蘇氏身上:“侯夫人此言,是在質疑白鷺書院遴選不公,還是質疑老夫老眼昏花,連字都識不得了?”

這平靜的反問,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具威勢。

壓得蘇氏心頭一窒,那沖到嘴邊的更多謾罵和質問,竟硬生生被堵了回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夠了!還不給我住口!”長慶侯終于從巨大的震驚和難堪中反應過來,老臉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跳。

一個箭步上前,粗暴地抓住蘇氏的手臂,用力將她狠狠拽了回來,力道之大讓蘇氏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他壓低聲音,呵斥道:“無知婦人!丟人現眼!還嫌不夠丟人嗎?”

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紫竹公子的反問,無異于當眾扇了他長慶侯府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氏被丈夫拽得手腕生疼,又被他當眾呵斥,更是羞憤欲絕,只剩下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瞪著紫竹公子。

紫竹公子不再看長慶侯府這邊一眼,目光平靜地掃過人群,宣布最終裁定:“入選者安通、戚素云、傅九闕,三日后辰時初刻,到書院明心堂報到。逾期不候。”

他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蘇氏那張扭曲的臉,補充了一句,“書院展書堂內,所有考卷皆封存備查。若有任何人,對此次遴選結果心存疑慮,盡可前往查閱,自證其說。老夫,問心無愧。”

說完,他不再停留,袍袖微拂,轉身便走。

侍立一旁的書童立刻恭敬跟上。

主仆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重新關閉的大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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