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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冰封戰場

黑暗。

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瀾清的意識像塊被扔進墨缸的破布,沉底,連個泡都沒冒。沒有痛,沒有冷,沒有光。只有沉,沉得連“我”這個念頭都快被壓碎。

他以為自己死了。

可骨頭縫里鉆出來的疼,像燒紅的針,一下,又一下,把他快散架的魂兒又給戳醒了。

“呃……”

喉嚨里滾出半口帶著冰碴子的氣。眼皮重得像焊死了。他試著動了下手指頭——沒知覺。只有右肩膀那塊地方,像被燒紅的烙鐵按著,滋滋地冒著鉆心的疼。那是污穢共生和凝固“石殼”最后的老窩,還在死命吊著他這口氣。

耳朵里嗡嗡的,像塞了一窩馬蜂。過了好一陣,這嗡嗡聲才褪下去點,露出底下死一樣的靜。靜得嚇人,靜得能聽見自己血滴在什么東西上的聲音。

嗒…嗒…

緩慢,粘滯。帶著點冰碴子碎裂的脆響。

冷。不是風刮的那種冷,是地底萬年寒窟滲出來的陰氣,順著骨頭縫往里鉆,凍得他牙幫子直哆嗦。后背硌得慌,硬邦邦,凹凸不平,像躺在凍硬的亂石灘上。

他拼了老命,把眼皮撬開一條縫。

灰白。一片望不到頭的灰白。

天是灰白渾濁的冰殼子,低得壓人。地是灰白龜裂的凍土,鋪滿碎冰碴。無數巨大、扭曲的暗影戳在這片灰白里,像凍死在遠古戰場上的巨人尸骸。

他轉動眼珠,看清了那些暗影。

是兵器。巨大到非人的兵器。

折斷的青銅巨矛,矛桿粗得像碾場的石磙,斷口處翻著猙獰的銅綠獠牙,斜插在凍土里。崩了刃的巨斧,斧面比磨盤還大,銹跡斑斑的斧刃豁著口子,深深砍進凍硬的地面,斧柄上還殘留著某種巨爪握過的凹痕。還有像小山一樣的塔盾碎片,布滿撞擊的凹坑和撕裂的痕跡,半埋在冰層下,像巨獸的殘破鱗甲。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鐵銹味、凍土的腥氣,還有一種……仿佛來自遠古的、被冰封的血腥和絕望。

戰場。一片被瞬間凍結、凝固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古戰場。

瀾清試著想動。剛挪了下脖子,右半邊身子就像被無數把鈍刀子同時割開,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又背過氣去。他這才看清自己的慘狀。

左胳膊軟塌塌地垂在身側,骨頭不知道斷成了幾截,皮肉翻卷,被凍成了黑紫色,血早就凝住了。右臂那條“石殼”倒是還在,但上面布滿了蛛網狀的深裂,裂口里不再是灰白死寂,而是不斷滲出暗紅色的、冒著絲絲寒氣的污穢膿血,滴滴答答落在身下的冰面上,砸出一個個暗紅的小坑。胸腔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了把冰渣子,帶著鐵銹的甜腥味。

露西!

他猛地想起,忍著劇痛,脖子像生銹的門軸,嘎吱嘎吱地轉向另一邊。

露西就躺在離他幾步遠的冰面上。小小的身子蜷縮著,像只凍僵的貓。她身上那件藍色的破裙子結了層白霜,胸口那團曾照亮深淵的金色光焰徹底熄了,一點火星子都看不見。小臉蒼白得跟身下的冰一個色,嘴唇發青,長長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冰晶,一動不動。

瀾清的心瞬間沉到了冰窟窿底。他喉嚨發緊,想喊,卻只發出嗬嗬的破響。

他咬著牙,用那條還沒廢掉的右臂肘,死命地杵著冰面,一點點,拖著半邊爛掉的身子,朝露西那邊挪。凍硬的冰面又冷又滑,每挪一寸,都扯得傷口撕裂,污血在冰上拖出暗紅粘稠的一道。

終于挪到了露西身邊。他伸出右手唯一能動彈的兩根手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探向露西的脖頸。

指尖傳來的觸感冰涼刺骨。

沒有跳動。

瀾清腦子里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中。他瘋了一樣,手指死死按住那冰冷的皮膚,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

一下……兩下……

極其微弱,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的搏動,像凍土深處將死蟲子最后的掙扎,隔著冰涼的皮膚,極其緩慢地傳遞到他的指尖。

還活著!

一股熱氣猛地沖上瀾清的眼眶,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鐵銹的咸腥。他艱難地把自己挪得更近些,用半邊還算完好的身體,盡可能擋住從四面八方滲來的刺骨寒氣,想給露西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暖意。

就在這時——

嗡!

他右臂那布滿裂痕的“石殼”深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共鳴般的震顫!那些裂縫里滲出的暗紅污穢膿血,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吸引,瞬間變得活躍起來,絲絲縷縷地朝著他血肉模糊的左手傷口匯聚!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正順著傷口往骨頭縫里鉆!瀾清眼前發黑,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嘶吼。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

只見那些匯聚而來的污穢膿血,并沒有腐蝕他的血肉,反而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在他血肉模糊的掌心和斷骨之間,飛快地凝聚、勾勒!

暗紅的血絲纏繞、凍結,混合著冰晶和污穢的能量,竟在他爛掉的左手上方,凝結出了一個模糊的、不斷閃爍扭曲的——人形輪廓!

輪廓由污穢的暗紅冰晶和凝固的規則勉強構成,極其不穩定,邊緣不斷崩裂又重組。但瀾清一眼就認出了那輪廓的線條——寬闊的肩膀,破舊外套的殘影……

父親!

是父親最后殘留的一點意念碎片!竟然隨著那枚星圖碎片崩解時濺射的污穢能量,融入了瀾清被污染的左臂血肉,此刻在歸墟這極致的凝固環境下,被重新激發顯現!

“父……親……”瀾清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巨大的悲傷。

那由污穢冰晶構成的輪廓劇烈地波動著,仿佛隨時會潰散。一個沙啞、破碎、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那輪廓中擠出:

“活……著……好……”“瑪蒙……根……斷……神國……必……崩……”“巨眼……非……源……核……心……才……是……”

聲音極其微弱,充滿痛苦,信息卻如同驚雷!

瑪蒙的根被斬斷,祂的神國必然崩塌!這算是個好消息。但后面那句……巨眼并非源頭?核心才是?什么核心?歸墟的凝固核心?

瀾清的心猛地一沉!難道他們拼死拼活,只是斬斷了偽神瑪蒙,真正的敵人還在那凝固核心深處?

父親那扭曲的輪廓波動得更加劇烈,似乎傳遞這些信息已經耗盡了他最后的力量。構成輪廓的污穢冰晶不斷崩裂、剝落。

“……門……”“……是……牢……籠……”

最后兩個破碎的音節擠出,那由污穢冰晶構成的父親輪廓,如同燃盡的燭火,噗地一聲,徹底潰散成點點暗紅的冰晶塵埃,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只留下瀾清左手傷處那鉆心的劇痛和一片冰冷死寂。

牢籠?什么門是牢籠?

巨大的疑問和冰冷的絕望再次攥緊了瀾清的心臟。他低頭看著自己爛掉的左手,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污血在緩慢凍結。

突然——

嗡!

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純凈的淡金色光芒,在瀾清眼角的余光中一閃而過!

他猛地扭頭,看向光芒的來源——露西!

只見露西蜷縮的身體旁邊,那只早已在戰斗中遺失、沾滿污漬的兔子玩偶,不知何時竟出現在冰冷的凍土上!玩偶那雙用褪色藍布縫制的、曾經如同星辰般的眼眸,此刻,正極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明滅著一點純凈的淡金色光芒!

那光芒……是露西母親最后守護意志的殘留?還是……真實之種最后一點不滅的火星?

更讓瀾清瞳孔驟縮的是——

隨著那點微弱金光的明滅,在兔子玩偶的胸口位置,那個用同樣褪色藍布縫補的鑰匙符文輪廓,竟也極其微弱地亮了起來!那光芒不再是之前開啟歸墟之門時的刺目,而是指向性的、凝聚的,如同一道無形的光束,穿透灰白的冰霧,遙遙指向……這片冰封戰場的極深處!

瀾清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掙扎著支起身體,順著那微弱光束指引的方向,艱難地望去。

灰白的冰霧在戰場深處緩緩流動,如同凝固的河流。光束所指的方向,冰霧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濃郁、更加……沉重?

他瞇起被血糊住的眼睛,努力聚焦。

在那片濃郁的、仿佛連光線都能凍結的灰白冰霧深處,隱隱約約,似乎矗立著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輪廓。

那輪廓極其模糊,像隔了無數層磨砂玻璃。只能勉強看出它巨大無比,頂天立地,邊緣呈現出一種非自然的、冰冷的幾何棱角。一種難以言喻的、比這片冰封戰場更古老、更死寂、更不容褻瀆的凝固氣息,如同沉睡巨獸的鼻息,從那輪廓的方向隱隱傳來,壓迫著整個空間。

門?

這就是父親最后所說的……“門”?

那把露西母親守護意志殘留的鑰匙所指引的……“門”?

而那門……是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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