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營。
醫室。
炳左臂不見了,已經被處理過傷勢,上好藥,用絲綢包裹好了傷處。臉色灰敗,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黍雙手抱著一大堆野花,這是他在野外采集的,輕手輕腳進來。
炳睜開眼,看著黍,眼前一亮。
“見過百將。”黍對自己的伯樂很是尊敬,雙手抱拳見禮:“依秦律,你我皆為官吏,不能送禮。故,我只能采集一些野花,放在這里,希望百將賞花時,心情能好些。”
若黍和炳是百姓,沒有官職在身,送禮沒事。然,二人皆是軍官,送禮就是受賄行賄,會受到嚴懲。
“有心了。”炳擠出笑容,嘆道:“黍,悔不當初,未聽你的話,選了白雪,致有此難。”
昨夜從營地離開時,炳跟著歡的乙屬去了。他們見到幾個里被屠,百姓被殺,心中憤恨難平,緊咬著不松,最終被他們追上了一伙雒越士卒。
交戰中,炳因為騎著白雪,最是惹眼,被集火了,一群雒越士卒對著他圍殺而來。
炳在交戰中,左臂被斬,眼看著要死了,幸得白雪發力,載著他沖了出去,然白雪右大腿中了一劍,傷勢沉重。
當日,黍在挑選白雪時,黍就提醒他,戰場上莫要騎白馬,太拉仇恨了。
果然應驗了。
黍還未說話,炳又道:“然,我不后悔。要不是白雪,我都死了。黍,幫我個忙,去看看白雪,如何?”
戰馬一旦成為戰馬,就是生死同袍。
這話,齊曾再三告誡黍他們,還真沒說錯。
要不是白雪突然發力,載著炳突出重圍,他就死了。
“諾。”黍領命。
黍和炳才說了幾句話,炳就催他去看白雪,只能離開醫室,趕到馬廄。
來到馬廄里,只見白雪獨占了一間馬廄,右大腿上已經上了藥,用絲綢給纏住了,躺在地上吃草料。
秦朝就是這么豪橫,給士卒裹傷用的是絲綢,給受傷戰馬用的還是絲綢。
“白雪如何?”黍問一個獸醫。
獸醫搖頭,惋惜無已:“可惜了,如此一匹好馬,傷到筋了,無法再成為戰馬。”
黍也是惋惜。
白雪是一匹難得一見的好馬,就此廢了,很可惜。
“白雪已經騸過了,要不然的話,當種馬不錯。”獸醫看著白雪,滿眼的憐惜:“要被宰殺了。”
“殺了?”黍一驚。
“養馬,為是了打仗用的。白雪廢了,不能當戰馬了,若是在馬場的話,只能殺了。”獸醫嘆道:“若是有人買走的話,還可以用來騎行或是駕車。然,如此廢馬,誰愿意買呢?”
向獸醫問詢一番后,回到醫室,把情況說了。
“殺白雪?不行不行。”炳一個勁搖頭:“白雪救了我一命,就是我的兄弟,我要買下他。”
“百將,你真要買下白雪?”黍有些意外:“白雪雖然廢了,畢竟曾為最好的戰馬之一,價錢不便宜。”
“不管多貴,我都要買下白雪。”炳態度堅決:“我這次雖然沒能如你們一樣立下大功,然,得爵一級不是問題。如此一來,我就能升到不更爵,得田八頃,足以養活白雪了。我不求白雪干活,只圖白雪不受苦。”
“好!彩!”黍右手大拇指一豎,激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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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營。
齊公干處。
房間不小,足以容納四五十人。
縣令匹己跪坐在齊的長案后面,齊跪坐在他右側,予言跪坐在他左側。
至于背景板黃真不見人影,還被看押著,不能來。
黍他們,依官職大小,依次跪坐在兩側。
賀,這個南岸守將也回來了,這次事情很大。
讓黍意外的是,黃曉竟然也在列。
匹己目光如劍,掃視眾人,通報情形:“事情已經查明,三千雒越精銳,在桀武率領下,偷偷渡過紅河,潛入交祉城,旨在破壞東西二苑。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分散兵力,雒越人襲擊了新卒兵營,屠殺十六里,百姓死傷五千八百二十四人。”
“該死的雒越狗!”
一片罵聲響起,痛恨不已。
匹己雙手下壓,眾人這才收聲。
匹己接著通稟:“幸得將士用命,殲滅雒越精銳兩千四百五十八人,余者走投無路,跳進紅河,泅渡回了雒越。”
紅河很寬,水勢急,然,并非不能泅渡。
因為越南之地,水網眾多,戲水是越人的拿手本事。在被秦軍追殺得走投無路的情形下,拼命泅渡是個不錯的辦法。
“戰果豐碩,然,代價也不小。”匹己通報完戰果,開始說起傷亡:“新卒營地被突襲,新卒戰死一百三十九人,重傷一百一十七人,其中殘廢八十三人,當減員兩百二十四人。傷亡近半,代價非常大。”
新卒被突襲后,以為是老卒在偷營,故,最初交手時并未下死手。
直到黍道破,新卒這才奮起抵抗。
然,新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幸得黍指揮得法,把他們撤到右軍營地里,利用右軍堅固工事抵抗。再有炳接應莫成功,前后夾擊之下,反殺了雒越。
“西苑發現得早,奮力抵抗,直到援軍到來,前后夾擊,反敗為勝,取得了不錯的戰果。”匹己接著通報軍情:“西苑士卒戰死四十八人,殘廢三十四人,減員八十二人。”
聲音沉痛,眼里噴火:“傷亡最大的要數東苑,五百縣卒戰死了三百八十二人,戰馬損失兩百七十一匹。若不是良機警,應對得法,利用養馬人騎射了得,后果不堪設想。”
通報完情形,匹己看著齊。
齊微微頷首:“此戰情形,皆已查明,我與縣令縣丞商議已畢,決定論功行賞。”
這是黍他們最喜歡的環節,無不是昂頭挺胸,滿臉期待。
然,齊話鋒一轉:“在論功行賞之前,先得追責。”
眾人心中一凜。
齊目光凌厲:“駐守東苑兵尉可,玩忽職守,未能及時發現雒越偷襲,傷亡過大,當為軍賊,依軍律當‘身死家殘,男女公于官。’”
秦朝對敗軍之將的處罰極其嚴重,堪稱史上之最。
百將和兵尉,打了敗仗,算軍賊,處罰很重了。
然,與禆將以上的“國賊”比起來,又輕了不少。
國賊“身戮家殘,去其籍,發其墳墓,暴其骨于市,男女公于官”,要挖墳掘墓,死了也也不得安生。
樊於期打了敗仗,害怕受到如此嚴懲,就逃走了。秦始皇就把他的家人貶為奴隸,全天下追殺他。走投無路的他,只能授首給荊軻,讓荊軻刺秦。
“然,可血戰不退,被圍甌致死,可減輕處罰。”齊宣布對可的處置:“奪爵兩級,不發放憮恤。”
可,若是丟下部眾逃走的話,那會剝奪所有的爵位不說,還會把他的家人罰沒為官奴。
他力戰致死,血戰不退,雖然要追究戰敗之責,然不會連累到他的家人。
奪爵兩級,不給憮恤,正合適。
這處罰很重了,眾人心中凜然。
齊掃視眾人,大聲宣布:“東苑能夠保住戰馬,損失不大同,首功當屬良,次功當屬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