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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遺憾

雖然遲柚請了假,但是還是每天都會去看一看顧琛的后臺數據。

和之前大差不差,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

而昨天顧琛包團刷裝備的時候,也讓游戲里的風言風語得到了一些轉機。

大多數人因為顧琛的這一做法,都覺得人家大佬本人都不在意,一個外人指指點點,屬實是有點搞笑了。

從白水水的那里也得知,顧琛今天沒有去公司,好像也是因為家里有事請假了。

顧家大宅,庭院深深,最里層便是顧老太太的居處。

顧琛被奶奶突然喊回來,大致也猜到是什么原因了,他二哥回來了。

大廳的家具皆為深暗顏色,皆是從容老舊的檀木、湘繡軟墊,墻壁上黃楊木雕的觀音懸在昏黃燈影里,只隱約描摹著慈悲的眼與纖長的指節,竟分不清是木料肌理,還是時光留下的暗影。

顧老太太的滿頭霜發一絲不亂地攏在耳后,一柄小小的羊脂玉釵束在發髻一側。

這玉質溫潤如春日之泉,全無浮夸之色,只默默承載著歲月與積淀的光芒。

老太太此刻正憑案而坐。

墨綠絲絨面的旗袍襯出她端直的脊梁,一枚翡翠胸針恰點在上身領口襟前,顏色幽深如深潭之水,溫婉而雅致地臥在衣襟上。

身旁侍立的傭人悄無聲息地將白瓷茶碗遞到她手里,蓋碗底托于掌心,老太太只用三根手指拈起茶蓋。

她輕呷了一口,茶杯無聲地放下,杯底落在桌案上,幾乎未發出任何聲響。

玉蘭樹在窗外輕曳著枝丫,落花似雪,有一瓣半枯的花朵飄了進來,恰巧落在這光滑的檀木幾上。

她的眼神始終含著平和,無絲毫張揚或尖銳的光,然而一旦被那雙眼睛拂過,自心底卻生出一種無形壓力。

她無需言語呵責,自有威儀如云般覆壓籠罩,令四周的空氣瞬間沉靜起來。

“奶奶……”顧琛輕輕喚了一聲,“今兒個沒有聽戲嗎?”

顧老太太這么多年,唯一的愛好就是聽戲,所以老宅這邊的院子,就和以前的院子一樣,還特意搭了戲臺子。

“今兒你二哥要回來了?!鳖櫪咸ы鴮ι项欒〉难劬Γ朴频拈_口,“你跟我一起在這里等著?!?

“二哥一直都在國外,要不我派司機去接他?”顧琛問道。

老太太擺擺手,輕描淡寫的開口,“不用,哪有聽戲的,去接唱戲的。”

顧琛一愣,也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就安靜坐下,等著。

“最近公司效益如何?”老太太開口問道。

因為父親昏迷不醒,所以公司的一切事物都交給了顧琛打理。

顧琛轉頭,“一切都很好,之前招標的那塊地也已經出結果了,中標是理所當然的,接下來就是簽訂合同了?!?

“蔣六松口了?”顧老太太問道,她雖然足不出戶,看起來對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實則到處都是她的眼線。

顧琛笑了一下,點頭,“松了,用了點手段?!?

“松了就行?!彼幕卮?,什么手段不要緊,只要結果是好的。

不多時,一個高大的男人戴著一個花里胡哨的墨鏡,穿得像個孔雀一樣走進來。

“奶奶,終于見到你了,想死我了。”隔老遠就在嚷嚷了,生怕是沒人知道他來了一樣。

顧朋義走進來,還是那樣一副紈绔子弟的樣子,不學無術。

當初就是為了改他的性子,才把他送去國外的,結果現在越活越回去。

那邊的分公司交給他顧朋義管理,想著能讓他有點長進,但是也是處于虧損狀態。

而他的私生活,就更不用說了。

看到顧朋義的時候,顧老太太的臉色就沉了下去,“不倫不類,成何體統?!?

“哎呀,奶奶,現在年輕人都這么穿,時尚!”顧朋義笑嘻嘻的說著。

緊接著,他轉頭看向顧琛,“琛弟也在呢,我都沒看到你,最近怎么樣?你母親有消息了嗎?”

顧琛的眼眸沉了沉,然后站起來,“有點消息了,謝謝二哥掛念?!?

顧朋義突然回來,顧琛知道是什么意思,奶奶可能也知道父親堅持不住了,想把公司交給他二哥。

但是,這可能嗎?

顧琛笑容和善的看著眾人,像個沒有什么心機單純的孩子。

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東西,想讓他就這么交出去,怎么可能有這么好的事情?

“阿琛,明天你二哥去公司,你看給他安排點什么,最好是可以鍛煉他能力的。”老太太發話了,說道。

他有什么能力可以鍛煉的?

顧琛雖然這么想,但也不能這么說,“我知道的奶奶,我會好好照顧二哥的?!?

說著,他看了看時間,“奶奶,我還有幾個合同要處理,今天就不留下來吃飯了?!?

顧朋義一伸手抓住顧琛的胳膊,“不給二哥我接個風?”

“會的,等我事情忙完,我給二哥好好接個風!”顧琛一邊說著,一邊抽出自己的胳膊。

回到車上,顧琛嫌棄的用手帕不斷的擦手,像是惹了什么細菌一樣,“顏軒,去查一下顧朋義最近的人脈關系。”

“好的,顧總。”

……

涼風吹來,遲柚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又想起了那個夏天。

那年,噩耗傳來的時候,遲柚便被一記重錘釘死在原地,從此生命像硬生生缺失了一塊。

濃霧彌漫還未散開,鉛色云層厚重地傾軋下來,幾乎要碾碎所有向上伸展的枝丫。

涼風刮過墓園,挾裹著干枯葉片擦著水泥路掃過,發出磨砂紙般的窸窣聲。

空氣飽含濕意,滲進布料深處,無聲吸走體溫。

霍憶寒的墓碑便立在那里,石面光潔冰冷,鐫刻的姓名每一次都能刺痛遲柚。

那名字下壓著她的全部愧悔。

后來,被車輪碾碎的口琴碎片終究到了遲柚的手里,銀邊閃閃帶著血跡,孔格間甚至還泛著幽藍的光澤。

可如今,一想起來,指尖的骨頭縫都沁進寒意。

即便已經成為碎片,也重得如同這塊墓碑,壓得遲柚喘不過氣來。

遲柚站在碑前,垂下頭,目光掃過墓碑上深深刻入的字跡。

當初,因為是她的生日,又拿到了比賽的冠軍,她一定想要一支口琴。

而現在,那吵鬧不休索要這口琴的聲響,如今盡數凝固在這方青石里。

遲柚掏出懷里裹得嚴實的那件東西,銀光猝然割破凝滯的霧靄。

口琴已經壞掉了,冰冷的棱角抵著皮膚,寒意蛇一樣沿著筋脈往深處鉆。那藍與銀冰冷地交纏。

“明明只差最后幾步路,就可以把這個裝著小盒子的東西遞到你手上了,生日快樂?!?

耳邊又響起霍憶寒倒下去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遲柚的胸膛里翻滾著劇痛,牙齒咯咯作響。

悔恨是生銹的鐵鉤子,在肺腑之間拉扯攪動。

那輛失控撞上燈柱的摩托,刺耳的撕裂聲和金屬與骨肉的悶響混成一團。

霍憶寒扭曲的身形像一張破碎的弓。

她那時竟還癡蠢地立在家門樓下,只焦灼地伸長脖子望著路的盡頭,惱恨于他送個破禮為何遲到!

直到警笛尖銳如針,帶來那片無法彌合的深淵。

臉頰一熱,才發現淚水早已無聲滾落。

“你不是說你不來嗎?”霍秋秋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來,帶著一點點質問的意思。

遲柚慌忙擦了擦眼淚,轉過頭看向她,“我總歸還是要來看看……”

“當初我哥說喜歡你,我就不同意你們在一起。”霍秋秋咬著牙咯咯作響,拳頭緊緊攥著。

遲柚咽了口唾沫,低著頭,良久之后,變成一抹嘆息和道歉,“對不起?!?

霍秋秋笑了笑,“你那么任性又嬌氣的一個人,根本就配不上我哥。”

“我知道!”遲柚哽咽著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這么多年,霍憶寒的死,依舊還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霍秋秋不原諒自己,討厭自己,她都明白。

風吹了過來,輕撫著,霍秋秋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可是有什么辦法?我哥就是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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