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放走他們嗎？”

青色的寶石鳥兒振翅飛向遠處肆虐的海魔群，在月光下劃出一道微弱的流光。

言峰璃正站在遠坂時臣身后，緩緩睜開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雖然無法完全看透Caster的情報，但至少可以確認——他的屬性是【混沌·惡】。”

言峰璃正的聲音低沉而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對于教會而言，在此將他消滅，顯然是最好的結果。”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當然，為了更崇高的目標……我并不打算干涉你的決策。”

“混沌·惡……呵，不。”

聞言，遠坂時臣垂下眼眸，優雅的勾起嘴角笑了一聲：“讓我感到有趣的是，那個Caster的御主，雖然已經在竭力的隱瞞，但他還是露出了少許破綻。”

“他似乎是真的對那名殺人犯先生，能夠釋放的魔術的事毫不知情……”

“言峰神父。”

想到這里，遠坂時臣抬起頭，灰藍色的瞳孔微微閃爍：

“相比起對方的存在是否為邪惡，我更在意的是，對方那份肆無忌憚使用魔術，完全不在意神秘泄露的瘋狂。”

“對于我們而言，這才是它最不可容忍的褻瀆。”

“但對方也說得很對，就算我極力命令Archer攻擊，對方也只需消耗一枚令咒即可逃脫。”

“放過對方？不，這不過是施舍對方一點喘息的時間而已。”

“我的朋友啊，我想，今天過后——”

“我們該商討如何讓Caster……成為這場圣杯戰爭中，第一個退場的從者了。”

……

呵，無趣的算計。

吉爾伽美什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輕蔑，他抱著胸口，傲然的站在天地間，遠坂時臣與言峰綺禮的討論聲仍在繼續，但他的思緒早已飄向別處——

那個躲在暗處窺探的“老鼠”，倒是比眼前這兩個人有趣得多。

只是……

遠坂時臣雖然確實是個無趣的臣子——但至少，這個男人懂得何為敬畏。

以臣子之禮相待，也發自內心的尊敬。

反而是林哲……

他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遠處那個正與白靈交談的身影上。

林哲那副隨意越過他去訓誡他人臣子的做派，讓英雄王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何等狂妄。

“也罷，就讓本王看看也好。”

遠坂時臣看不出來，他作為最古之王怎么可能察覺不到。

caster癲狂的精神波動，那將他視為眾神般憎恨的扭曲眼神......

這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了

在漫長的王者生涯中，吉爾伽美什見過太多這樣的螻蟻——滿懷怨恨，卻又不得不跪伏在地，最終在自我毀滅的瘋狂中迎來終結。

想救你的caster？

他忽然輕笑，背后的金色漣漪無聲蕩漾。

但隨即，那笑容又化作了冰冷的嘲諷。

面對一個精神早已崩壞的瘋子，一個執意要拉著整個世界陪葬的狂信徒......

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英雄王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玩味。

“倒也算是有趣。”

……

麻煩嗎？確實很麻煩。

因為Caster的瘋狂，導致他周圍到處都是那越來越多的，密密麻麻的觸手。

而愈加靠近，它們的揮舞就愈加頻繁，甚至于在最近的地方，它們都不分敵我，只是在空氣中瘋狂的抽動著，似乎空氣中有無數的怪物在跟它們戰斗一樣。

盡管林哲已經竭力控制使魔躲閃了，但靠近中心caster后，還是整整挨了三鞭子，寶石構成的軀體上浮現出細微裂痕，眼見都要碎了。

結果，仍是他無論怎么呼喊caster，讓他撤退，對方都不予理會。

Caster這一言不合就精神錯亂的特性，確實有點惡心了，但也正如前面所說——

克服這一點，本身也是御主的職責。

頭疼，但也沒辦法，林哲只好再次轉頭看向白靈——他需要利用令咒，來建立與Caster的精神聯系渠道。

后者眨了眨眼，默默的將手遞了上去。

“Caster！”

終于，在又一次被觸手一鞭抽落，整只鳥兒都差點破碎之時，遠在旅館里的林哲也握上了白靈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氣，運用魔力強行鏈接令咒后厲聲爆喝。

“你還真是……不顧貞德了嗎！？”

一剎那，觸碰到內心深處禁臠的名字，就像是一道霹靂，將那被瘋狂囈語包裹的精神上，硬生生劈出了一絲縫隙。

漫天狂舞的觸手驟然僵直，吉爾斯凸出的眼球劇烈震顫，最終，緩緩的落到了鳥兒的身邊。

他，第一次發出了可以被理解的精神波動——那是略低癲狂的囈語。

但出奇的，林哲理解了。

他在疑惑，他在質問。

質問為何林哲不站在他那一邊，為何會不理解他。

“哦？”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原本打算看好戲的吉爾伽美什眉頭一挑，忽然來了幾分興趣。

而林哲，則松了口氣。

其實在他看來，說服Caster最難的不是理由，而是如何讓他的耳朵暫時離開幻聽的囈語。

畢竟，說服這個東西真的很簡單，而威力也很直接，區別只在于你能否抓到對方的軟肋。

而一旦抓到對方的弱點，語言就會化為全世間最鋒利的刀子，分分鐘讓人破防，陷入瘋狂。

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林哲更清楚，這個偏執狂內心最脆弱的軟肋在哪里。

只要你肯聽，那就好辦了。

“聽著，吉爾斯·德·萊斯。“

林哲操縱著使魔來到caster面前，努力沉住氣，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靜了幾分：

“你的心情，我切實感受到了。”

“Caster，你想要讓這里的一切化為廢墟，蹂躪至極，最好連一絲灰塵都不曾留下。”

“你想要向眾神證明你的決心，為此不惜讓靈魂墜入永無休止的煉獄，哪怕墜入深淵也要將神明一同拖入。”

“你想要寧愿埋葬于此，也要獻祭你的靈魂，徹底褻瀆這片大地上的眾神，詛咒每一個愚昧的世人。”

林哲其實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情，還是那句話，沒有人比他更了解Caster。

那扭曲的絕望，滿腔的憤恨。

對不公的憤慨，對世人的不解。

他打心底里憎恨圣堂教會，厭惡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厭惡Archer那般蔑視的眼神——

貞德，這份他心中的希望，唯一的救贖。

她是如此的虔誠，為了真主而戰。

但主啊。

卻未曾看她一眼，最終被烈火焚盡，哪怕連一丁點可憐的善終，也不肯給予。

這份憤怒，林哲感同身受。

但——

理解歸理解，林哲從來都不認可！

相性嗎？

想到這里，林哲眼神垂落，忽然記起一個傳聞——傳言相性越高，御主就越容易夢到從者的過去。

原著中的雨生龍之介，就曾無數次夢到Caster的過去。

那些血與火的記憶、信仰崩塌的瞬間，通過夢境交融，讓殺人魔與狂信徒完美契合。

可惜了。

他跟白靈，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夢到Caster的過去。

“caster啊，我理解你的憤怒，也尊重你的想法……也許消滅他們真的很重要。”

“但請別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更不要忘記，你最初的目的。”

最初的……目的？

Caster聞言一愣，迷茫的看了眼自己雙手中的螺湮城教本，忽然，他腦海中的囈語陡然加劇，但同樣的，他原本模糊的視野里，仿佛出現了一道光芒。

啊，對，是貞德。

貞德，是他的執念，也是他最初的目的——

可是……

一想到那記憶中深處的畫面，火刑架上，被烈焰吞噬的圣女。

圍觀者們的歡呼。

憤怒，就爆發而起，漆黑的裂痕咔嚓一下子從光芒處粉碎，無盡的怒火更是如同深淵一般將他侵蝕。

“啊啊啊啊！那些該死的眾神！還有愚昧的世人！！！！”

caster咬牙切齒的，一把捂住臉龐，憤怒的將螺湮城教本嘩啦啦的翻頁。

“如果不是他們……如果……”

“……唉。”

林哲見狀，又嘆了口氣：“你還是沒想明白，Caster。”

翡翠制成的寶石鳥兒一瞬間爆發出燦爛的光彩，在林哲魔力的操縱下，最后化為一道模糊的光影。

那是一隊隨行的騎士，其中的領頭之人，跟caster有幾分相似的面容，只是更加帥氣，此時正尷尬的摸著耳朵，似乎犯了什么錯誤。

而一旁微笑的少女，正拍著他的肩膀，耐心的撫慰著這名年輕的領主。

畫面緩緩消失，林哲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很抱歉，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有關于你們一起行動的記載，我不知道這里面的畫像，跟當初的你像不像——但我希望你能想起來。”

“你最開始的目的。”

林哲的聲音平靜，就像是在敘述一個事實：“你是為了褻瀆眾神——”

“為了懲罰愚昧無知的世民——”

“為了反抗眾神的欺瞞——”

“為了宣泄你的絕望和怒火——嗎？”

“回答我，是如此嗎？”

“并不！”

林哲的聲音驟然變的冷酷，嚴厲——

他徑直撕裂了Caster脆弱的內心和堅強的外殼偽裝，硬生生的把那利刃插入caster的心田：“你是為了救她。”

“為了拯救那位少女，你背負了一切絕望，陷入瘋狂，哪怕至今，不惜以這幅惡魔的姿態回應世人的召喚，也要拯救于她！！”

“然后！！你現在跟我說……”

“你要死在這里？”

林哲笑了，發出一聲冷笑，語氣也愈加冰冷。

林哲的魔力已經瀕臨耗空，使魔身上的裂痕也越來越大，但這阻礙不了林哲將剩下的魔力構成自己的模樣，露出滿臉的譏諷。

“是你不在乎了嗎？嗯？”

“你如今只想復仇，只想宣泄你的怒火，只想褻瀆這里的一切。”

“為此，你不惜放棄了她，然后質問我……”

“是我不理解你嗎，還是你已經瘋了？”

“啊？”

“回答我！”

“圣杯明明已經回應了你的愿望，你卻就這么打算將其舍棄！真搞笑啊，caster。”

林哲指著空氣中消散的畫面，毫不留情的做出了判決：“現在的你甚至連當初的你都不如，至少當初的那個你，絕對不會放棄，更不會忘記她。”

“……貞……貞德……我的少女……我的……”

林哲的話就像是一場暴擊，caster呆呆的看著空氣中消散的畫像，呢喃著，顫抖著。

他無法否認林哲的話語，哪怕幻覺和囈語再怎么喧囂，瘋狂，腦袋炸裂，他也不會忘記那份心中真正的執念。

他的眼淚從眼角析出，忽然！

他一把揪住的自己的頭發，瘋狂的扇打著自己的臉。

這突如其來的瘋狂嚇了林哲一跳，就在他懷疑自己的語氣是不是過于激烈了一點時，讓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失去了魔力供應，本應該消散的畫像竟然忽然開始離奇般的恢復。

不僅如此，一縷縷金色光暈也從caster體內不斷流出，在那份魔術形成的畫布上瘋狂勾勒，就宛如快放了數十倍的片段，不斷的閃爍著。

旅館中的林哲赫然震驚的睜開眼眸，在連接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幕幕畫面飛速的閃過。

“那是什么？！”

突如其來的異象也引起了遠坂時臣和其他人的關注，但真正驚訝的卻是吉爾伽美什——

“有趣，哈哈，太有趣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竟然緩緩的鼓起了掌：“那是光輝。”

眼見眾人不解，心情不錯的吉爾加美什罕見的主動解釋道：

“如果真要說的話，那就是人性的光輝，所產生的類似于奇跡的魔術吧。”

“放心吧，沒什么特殊的效果。”

似乎是看出了眾人的擔憂，吉爾伽美什愈加不屑的垂落眼眸，毫不在乎道：

“雖說類似于奇跡，但作用無非也就是做到某種凈化，幫他暫時壓制住精神上的污染而已，對于其他的魔術師嘛……”

“哈哈，無非也就是欣賞了一份記憶而已。”

“哼哼。”說到這里，吉爾伽美什忍不住低聲譏笑：“真是奇妙不是嗎，如此丑陋的靈魂……竟然也能孕育出如此香醇的美酒。”

哼，這樣的落幕，倒也勉強配的上本王的出場。

只是……

吉爾伽美什深深看了一眼在caster面前正在接受接受光輝的虛影，緩緩化為靈子消失——

只是，輕易去接觸人性的光輝，可是很容易沉淪的。

可別陷進去了啊，雜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