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下過雨的緣故，今夜的風出奇的冷。

一群衙役擠擠挨挨躺倒在破廟里，可真正熟睡的卻沒幾人。

楚寒月靠著墻角假寐，感受著暗暗打量過來的目光。

她心中雖不解為何那位王爺要給她一塊這么貴重的令牌，但她如今也不會還回去就是了。

且不說衙役本就人微言輕，她作為縣衙唯一一位女衙役更是寸步難行，有了這塊令牌，她倒是可以在辦差時狐假虎威一番，少些麻煩。

鄭保過了那股驚慌勁兒，倒是懊悔起了錯失巴結貴人的機會。

他偷偷打量著墻角假寐的人，腦中不停轉動。

貴族喜好的柔美之姿一分不見，倒是英氣占了十成十，看來王爺不是沖著美色來的。

不是美色還能是什么？難道是禮賢下士？對了，沒聽王爺夸她眼睛好使嘛！

自認尋到了關竅的鄭保挪到了楚寒月身邊，楚寒月也適時的睜開了眼。

“嘿嘿”見無人關注此處，鄭保搓著手低笑一聲，“賢侄女兒可不要因今日之事和我生分，我當時也是太過著急才言語上過激了些。”

楚寒月眉毛微挑，自知是因為淮陽王才能得到班頭這句話，不過她并不在意。

“鄭伯父言重了，我都省得，今日若不是伯父當機立斷，只怕咱們這些人都脫困不得。”

她的話讓鄭保心里松了口氣，又得意于對方言語中對自己的推崇，便想著趁熱打鐵把自家侄兒的事提一提。

只是不等他開口，廟門處的響動打斷了他未開口的話，不悅的看著打開廟門的人，發現是位戴著斗笠的壯漢。

看上去是打算進來避雨歇腳，他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倒是楚寒月一直盯著那個男人看。

“這是咋了？賢侄女兒”

門口的人聽到動靜也看了過來，就是這一眼讓楚寒月確定了，此人是盜賊頭目—馬三。

她在架閣庫查閱卷宗時，曾看到過五年前那張張貼的懸賞榜畫像。

雖然畫像被畫的慘不忍睹，但一旁的面部特征卻記的很是詳盡。

寬額削腮，左眉短了半截，鼻頭上還有一塊月牙形的淺疤，最重要的是…

見對方似有察覺要逃，楚寒月舉起鐵尺向對方拋了過去，退避時對方佝僂左肩的習慣性動作，更是讓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鄭保被楚寒月的暴起驚的愣了一瞬，其余裝睡的衙役們也都坐直了身子。

楚寒月沒讓他們疑惑太久，一邊如獵豹般竄了出去，一邊高聲道：“此人是盜賊馬三，不要讓他逃了。”

馬三見自己已經暴露，面上也現出了猙獰之色。

“臭官差？倒是追得挺緊。”

他誤把這些衙役當成了臨縣抓捕他的人。

喉間滾出獰笑，抽出袖里的短刀劃出冷弧，“這破廟，正好埋你們的尸骨。”

話音未落，楚寒月已踹緊廟門，擋住了盜賊最后的退路。

“找死—”

馬三當年能在眾多官差眼皮底下脫逃，手上自然有番硬功夫。

見已經打斗在一起的兩人，鄭保也帶著衙役圍了上去，可盜賊的刀揮的太快，竟讓他們投鼠忌器一時不敢上前。

楚寒月見狀旋身踹向供桌，將案上的瓦罐砸向對方，她借著反作用力撲上前，扭頭躲過短刀，和馬三纏斗在一起。

馬三也不是吃素的，將短刀翻轉反削向她手腕，刀刃擦過袖口，帶起道血痕。

可這絲毫沒讓楚寒月的速度慢下來，她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體力不宜久戰，只能速戰速決。

“娘們家，別硬撐。”

馬三被逼到墻角，眼中殺氣騰騰，全身力氣都聚到短刀上向前揮去。

眼看刀就要刺入楚寒月心口，駭的眾衙役驚叫出聲，不想她忽然矮身，膝彎對著盜賊下三路而去。

“嗷—”

寂靜的夜里，這聲喊叫聽起來尤其瘆人。

馬三扔掉短刀，雙手緊緊捂著下體跪倒在地，疼的渾身發顫，恨聲道：“臭…娘們，玩陰的”。

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上前將人徹底踹倒，又把短刀踢去一邊，楚寒月這才冷笑低呲：“盜匪之流，也配跟姑奶奶談撐不撐？”

風從廟門灌進來，吹得她額前碎發亂舞，露出的眼睛亮得像寒夜里的星。

可惜在場所有人都無心欣賞，衙役們齊齊并緊雙腿，都在回想自己往日可有得罪過楚衙役。

抱著刀瑟瑟發抖的趙武已經在考慮，他要不要換個搭檔，雖然銅板很香，但他更不想斷子絕孫！

“趙哥，將人綁起來。”

“好嘞—”

不過月余的搭檔，已經讓趙武習慣了聽話照辦，剛應下話，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真是不爭氣啊！

“咳…”鄭保故作鎮定的清咳幾聲，上前關心道：“快看看，是不是受傷了？”

看了染血的袖口一眼，楚寒月扯下一塊衣服內襯，漫無經心的包扎好傷口。

“小傷，班頭不必掛心。”

直到此時，鄭保心里才真正開始正視面前的人，或許他們都看輕了這個丫頭。

“班頭，這個馬三在五年前洗劫了府城的張氏銀鋪，同黨都被抓了，只余他一人在外逃竄，抓他的懸賞令還在咱們架閣庫保存著呢！”

“你怎么確定他就是馬三？”

這個問題不僅鄭保好奇，就連還在呻吟的馬三都很是好奇。

他原以為自己是被臨縣的衙役盯上了，不想卻是因為一張懸賞令翻了船。

懸賞令若真那么有用，他還能在外頭逍遙這么多年？

“雖然畫像很難辨認，但是…”楚寒月指向馬三那張臉，“面部特征騙不了人。

那道斷掉的左眉只是讓我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但他轉頭和我對視時，他鼻子上月牙形的疤痕讓我想起了他是誰，還有他躲避時佝僂左肩的這個習慣，文書上也有記載，我就更加確定他是馬三。”

這個時候可沒有后代的整形技術，除非逃犯自我毀容，不然還是很好辨認的。

鄭保湊近盜賊，果然發現了那塊疤痕，只是那塊月牙疤甚淺，若不是仔細端詳，幾乎很難發現。

更何況今晚月色也不甚明亮，整個破廟里昏昏暗暗，這種環境下一個對視就能發現那個淺疤，怎么說呢？

果然還是王爺英明，楚衙役這雙眼睛的確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