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巴黎歌舞廳。

包廂窗戶剛被清潔過，縱使關著窗戶，也有陽光從外投射進來，在深色地攤上映出明光。

賈奕坐在陳仁對面的硬木椅上，脊背挺得筆直，逐項向陳仁匯報剛到的走私貨。

“這次進貨比之前多，除了白糖外，還有兩箱西藥，香水沒進多少，主要只能在歌舞廳賣不劃算。”

賈弈臉上浮現(xiàn)興奮。

“這次貨多。我們步子可以邁大點，法租界東區(qū)邊界那片新住宅區(qū)，是還沒被明確歸屬的地方。可以讓老三帶人摸過去，送貨上門，價格比市面低兩成，只收現(xiàn)金。”

陳仁聞言沉默片刻，道。

“風險和利潤怎么樣。”

賈奕靠在背上，“風險肯定有，但局限于幫派，主要還是斧頭幫那群家伙。至于利潤……”

“上一批貨凈利一千一百法幣出頭。現(xiàn)在本金盤活，這一輪凈利奔著兩千五百法幣去不是問題。”

陳仁聞言微微點頭。

現(xiàn)在的走貨業(yè)務處于擴張期，但周邊地盤街區(qū)都有歸屬，一次兩次偷著賣還好說，時間一長難免被人發(fā)現(xiàn)，引來爭端。所以在目前加大進貨量的同時，開辟新的區(qū)域刻不容緩。

“行，你安排。貨散了，錢盡快回籠。風聲不對，立刻收手。”

“明白。”賈奕聞言點頭。

……

當天下午，賈弈、老三和老七再度出去售賣，出貨不少。

當晚，陳仁沒有回洋房，而是就在歌舞廳。現(xiàn)在是賈弈他們出貨的階段，自己要時刻收著歌舞廳，這里不僅是貨運存儲的地點，每日所得現(xiàn)金也都在這里。

當晚無事。

正當陳仁以為這次售賣還會順利時，在翌日晚上，賈弈卻忽然神情慌張地找到了陳仁。

他閃身進屋，反手迅速將門帶上。臉上不見慣常，呼吸有些急促。

“老七出事了！”賈奕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陳仁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坐下說。怎么回事？”

賈奕沒坐，幾步走近辦公桌，雙手撐在桌沿，語速飛快。

“今天按計劃，老七負責去西邊舊巷那片給德和堂藥鋪送藥。回程抄近路走石暗巷，結(jié)果……撞上了斧頭幫巡街的幾個痞子。”

“老七被堵，只顧著跑，情急之下翻墻一處院子……”

賈奕說到這里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他本想著躲一躲，等那幫人走。院子里沒動靜，他貼著墻根摸到后窗邊，看見里屋床上躺著個人。那人側(cè)身蜷著，像是受了傷，肩膀……肩膀那塊的衣裳顏色特別深。旁邊桌子上，還放著個小打開的醫(yī)藥箱，繃帶散著。”

陳仁眉頭緊鎖。“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賈弈無言沉默，而后苦笑。

“老七之前是扒子出身，有些偷摸的習慣。”

陳仁搖頭。

“所以他忍不住想要偷東西是把……”

賈弈點頭。

“老七聽那人呼吸聽上去很重，像是昏睡的。這混蛋鬼迷心竅，進屋想趁機撈一把”

“他剛拉開抽屜，看見里面有一把手槍。”

“然后？”陳仁眉頭微皺的，心沉了下去。

“老七害怕，他知道法租界有他惹不起的人，想著狠心下手，又怕有人。于是他就轉(zhuǎn)身想跑。”

“但是走到門口，他下意識回頭，就和那日本人的眼睛對了個正著！那人躺著沒動，也沒喊，就那么死死盯著老七看。老七魂飛魄散，扭頭就從翻進來的地方又躥了出去，一路跑來找我，腿肚子現(xiàn)在還在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