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胡梨說的是什么意思。
可說到底,他現在才十幾歲,還年輕。
別說那種事了,就連喝酒都不行。
林燼本想再借這種說辭,盡力搪塞過去。
可胡梨卻不給任何機會,句子像鞭炮,一連串甩了過來。
“在我們大嶼山,男人十幾歲可以娶妻。
你現在都這么大了,還如此婆婆媽媽,
難不成海棠內陸,都是這種作風?”
林燼無言,他知道胡梨說得對。
海棠朝廷所頒布的律例表明,可嫁娶。
知名文人顧衍武在所著《月知錄》中,也提及過。
只是林燼作為一名穿越者,所遵循的是紅旗下的制度。
哪能這么早就定下終身,行娶妻生子之事。
再則說,他現在居無定所,還沒實現心中抱負。
若是答應了伊人,再做不到,豈不是負了良心?
胡梨見其沒了聲響,也知道不能強求,嘆了口氣道:
“知道你不喝酒,給你帶了果汁。”
她拿出一瓶橙黃色的飲料,丟給林燼,旋即自己開了一瓶酒,仰頭往嘴里灌。
林燼聳了聳鼻子,略帶詫異的問道:“飛霞液?”
“玉冰燒。”
胡梨答道,喝完一瓶又開一瓶。
林燼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訥訥灌著汽水。
氣氛一時間尷尬無比,房間當中只剩下咕咚咕咚的吞咽聲。
片刻,胡梨連喝兩瓶酒,正想拿第三瓶時,被林燼攔下。
“你遇見事兒了?”
林燼皺著眉,阻止女孩兒把自己灌醉。
以往,無論他怎么拒絕,胡梨都沒表現出這個樣子。
可現在就幾個小時不見,便出現這么大反差。
若是沒點事,傻子都不信。
“我要走了。”
胡梨低著頭,眼眶逐漸通紅。
她吸著氣,盡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壓低聲音道。
“還說要幫你拿下雙人賽冠軍呢,現在恐怕不行了。”
林燼沒去問,為什么這么突然。
從在杏子巷發現兩名藏在暗處的人后,他就有了聯想。
再加上胡梨出生于大嶼山,又孤身一人跑到南溟港城。
其中隱秘不用過多猜測,就能明白大概。
“回去也好,你不是說爹娘都在嗎,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挺不錯的。”
林燼想了半天,這才安慰道。
胡梨搖了搖頭,沒說自己要去哪里,睜著迷離的雙眼,呆呆望著少年。
忽然,她一頭把林燼撞在床上,張開雙手緊緊抱住對方,并將腦袋埋在胸膛之上。
“讓我睡會兒。”
胡梨喃喃道,感受到林燼不再掙扎,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
……
清晨,陽光灑滿房間。
林燼睜開眼,屋內除了殘留的香氣外,再無任何存留。
女孩兒離開時,甚至都沒忘記把酒瓶帶走。
昨晚的一切,仿若是一場睡醒就會忘記的夢。
林燼晃著腦袋,把不該有的想法驅散。
既然胡梨已經離開,縱使心里再有不舍,他也要開始考慮后續的事情。
這不是出于冷漠,而是對現今所處環境的思慮。
當初吉利人從城防所撤兵,是因為墨衍把雙方的矛盾,放在了擂臺上解決。
而林燼首當其沖,成了吉利軍方的目標。
碰見吉利帝國當中的散人還好,他們會主動放棄比賽,求得自保。
但如果因為失去搭檔,再遇上吉利軍方,
那么對方肯定覺得自己被耍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很有可能就此引發,更大的麻煩跟矛盾。
更嚴重一些,墨衍甚至無法通過奇技大會,收集到足夠多的“情緒”。
從而導致晉升失敗,無法成為三境。
“如何才能讓吉利軍方,不把這件事當成導火索呢。”
林燼左思右想,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解決辦法。
最終,他決定先去博覽區、演講會看看。
如果能通過,守在那里收集情報的武序,獲得一些有用信息。
或許可以在后續跟滿堂彩、墨衍說這件事的時候,多出幾分把握。
林燼沒有猶豫,穿戴好衣物,朝著奇技大會去了。
博覽區全名為:奇珍異巧。
地點位于五座擂臺旁邊,由巨大的玻璃展覽區構成。
當中以墻柜的形式,陳列著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展品。
其中大部分造物,如能寫詩的仕女、可對弈的木偶、精巧的自動報時鳥,都由墨衍親自操刀設計制作。
而由差分機輔助的推演儀、小型飛行器原型、粗獷但威力巨大的蒸汽動力拳套,則出自于八國工程師之手。
形態各異,效果不同的機械造物,讓眾多觀看者流連忘返,有些人甚至站在旁邊合影留念,試圖把照片帶回家保存。
林燼在博覽區當中,很快找到了一名武序。
此人正好是昨天因為看見對手是林燼,故意放棄掉晉升名額的徐康。
如今見到少年,當即揚起笑問道:“小哥,是來拿情報的嗎?”
林燼點點頭,望向聚在一起的人群,隨口說道:“這些人怎么混在一起了?”
在他的前方,花旗人、邪馬尼人正跟一名海棠人討論著某個造物的實際用途。
雙方聲音之大,吸引了許多人注視。
但三人對此卻像是毫不知情,仿若忘掉了國籍,忘掉了敵對關系,只對博覽區當中陳列的造物用途感興趣。
“只要沒有利益沖突,很多人其實都挺好說話的。”
徐康聳了聳肩膀,話鋒一轉:
“不過有個人值得注意,他每天都會來博覽區觀看造物,
然后對所有東西發表評論,并且大部分評論都不怎么好。”
林燼順著指引,朝另一個方向看去,一個人高馬大的身影闖入眼簾。
此人棕發藍眼,高鼻深目。身穿深色西裝,內里是低領馬甲、白色襯衣。頭戴圓頂禮帽,胸掛懷表,腳踏皮鞋。
單是站在那里,就比普通海棠人要高出一個頭。
此刻,這人正對著自動報時鳥大肆宣揚言論,聽得周遭海棠人紛紛皺眉。
有些忍不住開口反駁,卻被批的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應對。
“他叫馬克,花旗人,
看不出實力,但對機關造物很精通,
昨天當著許多人的面,憑空造出了一個東西,
那玩意看起來沒什么特殊,但卻可以跟人對話。”
徐康說罷頓了頓,繼續道:
“我覺得,他應該想通過這種貶低造物的方法,破壞奇技大會。
后面我會多加注意,如果有什么進展,及時跟你說。”
林燼沉吟一番,喚出一道玄黃虛影,欲探虛實。
這道玄黃虛影,立于名為馬克的花旗人身邊,連帶著把對方手上的報時鳥也囊括進去。
此人大腦位置有著一塊思維芯片,聲帶改造成擴音裝置,胸腔安裝小型差分機。
林燼看的眉頭一皺,這分明是強序七境,差分機神父的改造特征。
在他看向馬克的時候,后者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同時把目光投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一觸即收。
馬克停止對展品造物的批斗,邁步走到林燼面前,聲音溫和的問道:
“先生,你對我的言論,有什么不同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