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素瑤的指尖微微發顫，最后一筆懸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方遲遲未能落下。

“師姐？”白乞輕聲喚道。

火光映照下，他看見簡素瑤長睫投下的陰影如蝶翼般輕顫。

簡素瑤深吸一口氣：“你修為尚淺，還是換我來吧。”

白乞咧嘴一笑：“師姐盡管下筆，我白乞若是皺一下眉頭，便不配做你的師弟。或者，師姐先把衣服脫了，我便讓給你。”

簡素瑤眸光微動，不再多言。筆尖精準落在白乞膻中穴上，殷紅墨線如活蛇般鉆入肌膚。

白乞渾身肌肉瞬間繃緊，額頭青筋暴起，卻硬是咬緊牙關沒發出一絲聲響。

墨線在皮下蜿蜒游走，每過一處穴位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白乞雙手死死扣住石凳邊緣，指節發白，冷汗如雨般滾落。

簡素瑤的筆走龍蛇，從膻中到氣海，再到靈臺，七處大穴逐一被朱砂墨線貫穿連接，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血光。

當最后一筆完成時，白乞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嘴唇因咬得太緊而滲出血絲。

簡素瑤急忙取出手帕為他擦拭，指尖不經意觸到他滾燙的皮膚，兩人皆是一顫。

“成了？”白乞聲音嘶啞。

簡素瑤凝視著他胸前已成型的鎖魂圖，輕輕點頭，七處紅點如同被釘入肉中的朱砂釘，周圍蔓延出蛛網般的血色紋路。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簡素瑤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奇竹山的人傀術遠比記載中陰毒，若真被識破......”

白乞卻已站起身，隨手披上外袍遮住胸前的鎖魂圖：“師姐放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準備如何接應？”

簡素瑤從懷中取出一對晶瑩剔透的玉蟬：“這是千里蟬，一只你吞下，一只我隨身攜帶。只要在千里之內，我們便能以心神傳音。但切記，每日最多使用三次，每次不超過十息，否則容易被高階修士察覺。”

白乞接過玉蟬，入手冰涼。他將其中一只含入口中，玉蟬竟自動鉆進了喉嚨，毫無異物感。

“明日寅時，我會故意引奇竹山巡邏弟子發現你。”簡素瑤邊說邊取出一套粗布衣衫，“穿上這個，再弄些傷口和塵土。”

白乞換上破舊衣衫，又按簡素瑤指導用特殊藥粉在臉上制造出青灰死氣。

次日寅時，山林間霧氣彌漫。

白乞按照計劃癱倒在溪邊巖石后，偽裝成被重創的人傀。

胸前鎖魂圖被特意露出半邊，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約莫半個時辰后，遠處傳來腳步聲和金屬碰撞聲。

白乞瞇起眼睛，透過睫毛縫隙看到兩名身著墨綠長袍的修士正沿溪巡查。他們腰間掛著各式銅鈴，行走時發出清脆聲響。

“咦？”其中一名瘦高修士突然停下，鼻子抽動，“好熟悉的氣息。”

另一名矮胖修士不屑道：“這荒山野嶺哪來…”

話音未落，他也聞到了什么，臉色驟變，“是人傀的味道！”

“在那里！”瘦高修士手中甩出一道鐵鏈，精準纏住白乞腳踝，將他拖出巖石后。

白乞裝作剛剛蘇醒，眼神空洞地掙扎了幾下，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這是簡素瑤教他的，真正的人傀因失去三魂，行為更接近野獸而非人類。

瘦高修士一把扯開白乞衣襟，看到完整的七魄鎖魂圖后露出喜色：“是上等貨色！看這紋路，至少是玄階人傀。”

“奇怪，怎么會流落在外？”矮胖修士狐疑地打量著白乞。

“最近不太平，估計是派到愚山的探子，被發現了。反正這次是賺大了，交給墨長老肯定能換一大筆靈石。”

兩人用特制鐐銬鎖住白乞手腳，又在他脖子上套了個刻滿符文的銅環。

白乞裝作虛弱無力，任由擺布，暗中卻記下沿途每一處地形。

穿過幾道隱蔽的符陣后，眼前豁然開朗。奇竹山主峰如一奇竹直插云霄，山腰處云霧繚繞中隱約可見層層疊疊的建筑群。

山門處站著四名守衛，他們檢查了白乞的鎖魂圖，又用一面青銅鏡照遍他全身，最后才放行。

進入山門后，景象更為駭人。道路兩旁整齊排列著數十個鐵籠，每個籠子里都關著兩三個目光呆滯的人傀。

有的在機械地重復某個動作，有的則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一名滿臉疤痕的修士攔住去路，貪婪地打量著白乞，“看起來成色不錯，正好我那邊缺人手…”

“滾開。”瘦高修士厲聲道，“這可是要直接呈給墨長老的。”

聽到“墨長老”三字，疤臉修士臉色一變，悻悻讓開。

白乞被帶上一輛封閉的馬車，車廂內壁刻滿壓制靈力的符文。馬車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停下時，外面傳來潺潺

水聲。車門打開，眼前是一座橫跨深淵的石橋，對面是建在孤峰上的黑色大殿。橋上沒有欄桿，兩側深淵中不斷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哀嚎。

瘦高修士推搡著白乞上橋。

走到橋中央時，一陣陰風突然襲來。

白乞腳下一滑，險些墜入深淵。

千鈞一發之際，他本能地想運起靈力穩住身形，又硬生生忍住——人傀不可能有這種反應。

他就這么直直摔向深淵邊緣，幸好被矮胖修士一把拽住。

黑色大殿門前站著兩個面無表情的守衛，他們眼中沒有眼白，全是漆黑一片。

見到來人，左側守衛機械地開口：“墨長老在煉傀室。”

殿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草藥與血腥混合的古怪氣味。

穿過幾條曲折的走廊后，白乞被帶入一個圓形大廳。

大廳中央是個巨大的青銅鼎，鼎下燃燒著幽綠色火焰。

鼎旁站著個身材佝僂的老者，正往鼎中投入某種黑色粉末。

“墨長老，弟子在巡山時發現這個玄階人傀。”瘦高修士恭敬行禮，“看鎖魂圖手法，應是我們奇竹山流失在外的。”

墨長老緩緩轉身，露出一張如同樹皮般皺褶縱橫的臉。他的眼睛小而亮，如同兩顆嵌在朽木中的黑珍珠。

白乞立刻低下頭，做出人傀應有的呆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