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涼，”周易一臉理所當然，甚至帶著點看戲的笑意，“傻子才泡。”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半躺下來，雙臂枕在腦后，目光悠然地投向頭頂浩瀚無垠的璀璨星河。

“你才是傻子！”諾諾被他的話噎住，又好氣又好笑，勝負欲瞬間被激起。

她眼珠一轉，狡黠的光芒閃過，趁他不備，飛快地彎腰，雙手掬起一捧冰涼的泉水，朝著對面那張可惡的笑臉就潑了過去！

“看招！”

水珠在燈光下劃出一道銀亮的弧線。

周易似乎早有預料，身體極其自然地、帶著點慵懶意味地向旁邊微微一偏頭——

“嘩啦！”

那捧帶著諾諾“怨念”的洗腳水精準地落在他身側的巖石上，濺起一小片水花，打濕了巖石表面，卻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沾到。

偷襲失敗，諾諾悻悻地撇了撇嘴，也不再鬧騰。

她將雙腳更深地浸入泉水中，冰涼的刺激感讓她微微蹙眉，卻又帶來一種奇異的清醒。

她抱著膝蓋，下巴擱在手臂上，目光有些失焦地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任由夜風吹拂著她散亂的長發。

周易依舊保持著半躺的姿勢，雙腿盤膝，姿態放松地仰望著星空。

引擎熄滅后，山頂的寂靜重新回歸，只有風聲、遠處瀑布的隱約水聲，以及泉水在諾諾足邊輕輕晃動的細微聲響。這寂靜并不壓抑，反而有種洗滌心靈的安寧。

就在這時，諾諾的聲音輕輕地、帶著一種近乎夢囈般的飄忽感，融入了這片寧靜：

“其實...我想過很多次，我獨自一人面對這個場景的畫面....”

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卻在這空曠的山頂、在璀璨的星空下、在冰涼的泉水聲中，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卸下所有偽裝后的、近乎脆弱的真實感。

“我拒絕凱撒，然后在他們的注視下，獨自一人強撐著離開，或者說，灰溜溜....”

周易差點沒繃住，嘴角抽動了一下，一個沒忍住的氣音從鼻腔里逸出來，帶著點荒謬的笑意。

“灰溜溜？”

他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調侃。

“你這樣形容自己，凱撒可要有話說了，你要是灰溜溜，那告白失敗、萬眾矚目下被干脆拒絕的凱撒算什么？”

“黑溜溜？還是五彩斑斕的溜溜球？”

“噗——”

諾諾正沉浸在難得袒露的脆弱情緒里，被他這突如其來、毫不著調的比喻硬生生逗笑了，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剛才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沉重氛圍和那點自憐自艾瞬間煙消云散，只剩下一陣哭笑不得的虛脫感。

“周——易！”她氣惱地瞪著他，赤著的腳丫在水里用力拍打了一下，濺起一小片水花，“你怎么這樣！能不能好好聽我說完！氛圍都被你攪沒了！”

“行行行，”周易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臉上還帶著沒收回去的笑意，“你說吧，我洗耳恭聽，保證不插嘴，不笑場。”

他調整了下坐姿，努力擺出一副嚴肅傾聽的樣子。

諾諾張了張嘴，想順著剛才的情緒繼續說下去。

可那股氣已經泄了，再想找回那種沉浸的狀態變得異常艱難，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剛才那點感慨顯得有些矯情了。

她垂下眼瞼，看著自己浸泡在冰涼泉水中的腳尖，水面倒映著車燈和破碎的星光，也映出她臉上的一絲窘迫和茫然。

山頂的寂靜仿佛被放大了，只剩下風聲和遠處瀑布的嗚咽。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幾秒。

她忽然抬起頭，像是下定了決心要轉換話題，又像是拋出了一個更重要的秘密：

“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樂！”周易脫口而出。

然后下意識的摸向口袋，壞了，沒準備，完全沒準備。

他抬起頭想看看諾諾的反應，卻撞進了一雙亮晶晶、帶著毫不掩飾期待的眼睛里。

諾諾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神像極了等待投喂的小動物，帶著點狡黠，又有著不容錯辨的希冀。

“送我個生日禮物吧。”

她說得理直氣壯，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女孩生日總需要禮物的，這樣會有被人重視的感覺。”

周易看著她這副“圖窮匕見”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

“包括這樣突然襲擊？要個禮物跟搞刺殺似的，一點心理準備都不給。”

“你不覺得驚喜嗎？”諾諾歪著頭，試圖為自己的突襲正名，臉上是惡作劇得逞般的笑意。

“我看是驚嚇還差不多。”周易沒好氣地回敬。

他忽然抬起頭，目光掃過繁星密布的夜空，又迅速落回諾諾臉上，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靈光。

“抬頭！”周易突然說。

諾諾下意識的猛地仰起臉，望向深邃的夜空。

然而，除了亙古不變的、璀璨如鉆石的星河，什么異樣也沒有。

“什么都沒有啊？”她疑惑地收回視線，帶著點小小的失望看向周易。

“來點儀式感吧，”周易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而神秘，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閉上眼睛，許個愿，然后數到十再睜開。”

諾諾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被點燃的火苗：“會有什么？難道是煙花？！你提前準備了煙花？！”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和雀躍，仿佛已經看到了漫天絢爛的花火。

煙花個蛋啊，真把我當小惡魔整了啊？提前看劇本，未卜先知給你準備煙花？

周易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催促道：“別問，閉眼吧。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快點，許愿時間開始計時。”

諾諾將信將疑，但還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濃密卷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真的開始認真地、無聲地許愿。

月光和遠處車燈的光暈柔和地灑在她臉上，顯得異常沉靜。

“一、二、三....”周易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山頂緩緩響起，如同某種古老的咒語，帶著奇特的韻律感。

“八、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