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的玫瑰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花瓣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浪漫到極致的大雪，覆蓋了光潔的地板，也落在了賓客們的頭發、肩頭。

緊接著，無數道目光，帶著燃燒的興奮、冰冷的嫉妒、純粹的好奇、嚴厲的審視....如同舞臺上密集的聚光燈，又如同無數支蓄勢待發的箭矢，帶著巨大的壓力，齊刷刷地、毫不留情地聚焦在陳墨瞳——這個風暴中心的女人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諾諾會迷醉在凱撒的告白之下時。

她的反應卻恰恰相反。

她甚至沒有讓那深情的尾音完全消散。

就在凱撒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在所有人心跳懸停的剎那，她清晰而平淡的聲音穿透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像一把淬了冰的快刀，干脆利落地斬斷了所有纏綿的絲線：

“抱歉，我不愿意。”

六個字。

清晰，平淡，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修飾。如同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安珀館內的時間仿佛被這六個字徹底擊碎了。

死寂維持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秒。

隨即——

“嘩——！！！”

像是有人在大廳丟下了無聲的炸彈！

賓客們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震驚、茫然、興奮、竊喜、同情....

他們彼此交換著驚駭的眼神，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仰，仿佛要避開這無形的沖擊波。

這一刻，他們共同目睹了一場王冠的隕落，一個神話的破滅！

加圖索家的繼承人，光芒萬丈、無往不利的學生會主席凱撒·加圖索，竟然在他精心策劃、萬眾矚目的盛大告白中，被如此干脆、如此徹底地拒絕了！

路明非緊繃的肩膀猛地垮塌下去，像是瞬間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悄悄抬起手，用袖子飛快地抹去額角滲出的冷汗。

平心而論，如果他和諾諾互換身份，面對凱撒的告白，他還真不一定能頂得住。

不愧是師姐！

二樓露臺上，凱撒·加圖索的身影在追光下顯得異常僵硬。

他冰藍色的眼眸深處，那慣有的自信與從容如同被重錘擊碎的冰面，瞬間裂開，暴露出底下翻騰的、巨大的錯愕與難以置信。

他精心策劃了一切：奢華的舞會、浪漫的氛圍、深情的告白詞、這漫天花雨的絕殺.....他甚至確信陳墨瞳的到來，接受他的舞會邀請，本身就是一種默許的信號。

哪怕她帶著舞伴，在他看來也不過是這位“紅發巫女”一貫的張揚，是她想在眾人面前展現魅力的小把戲。

他以為他懂她，懂她桀驁不馴外表下潛藏的被征服的渴望，懂她需要配得上她的盛大舞臺。

直到此刻。

那聲冰冷的、毫無回旋余地的“抱歉”，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他所有的預想、所有的自信。

漫天的玫瑰花瓣此刻不再是浪漫的象征，而是變成了無聲的嘲諷，紛紛揚揚地落在他精心構建的幻夢廢墟上。

他終于清晰地意識到，他從未真正了解過這位紅發的巫女——她的心像捉摸不定的風一樣自由不羈，她的選擇永遠出人意料，她從不按任何人的劇本演出，哪怕是加圖索家繼承人的完美劇本。

你妹的！

周易感受著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如同實質般刺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探究，有敵意，有恍然大悟后的幸災樂禍。

他總算徹底明白自己今晚這“舞伴”的真正作用了——一個活生生的、被諾諾擺在凱撒面前的擋箭牌！

這認知讓他心頭一陣無名火起，但看著身邊女孩縮著的肩膀，那點火氣又化作了復雜的情緒。

“走吧。”

他不再猶豫，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在無數道目光的聚焦下，在尚未平息的巨大嘩然聲中，他伸出手臂，牢牢攬住諾諾的肩膀，將她半護在身側，撥開驚愕的人群，頭也不回地朝著安珀館沉重華麗的大門走去。

那扇門，此刻如同通往自由的出口。

夜風帶著涼意拂面而來，吹散了身后大廳里殘留的喧囂、玫瑰香氣和令人窒息的視線。

遠離了那片令人目眩神迷的金色牢籠，空氣都仿佛清新了許多。

“抱歉，”諾諾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真誠，“讓你當了擋箭牌。”

她側頭看向周易，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側臉輪廓。

周易停下腳步，低頭看她，眼神復雜，但最終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沒什么，有人想當這‘擋箭牌’還當不上呢。”

他頓了頓，語氣認真了幾分，“其實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這對他來說確實算不得什么大風浪，頂多是點無妄之災。只是被當槍使的感覺，總歸不那么美妙。

諾諾聞言，眨了眨眼，月光在她眼底跳躍了一下，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彎起一個狡黠的弧度：“那下次...我提前說？”

“你還想有下次？”周易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這丫頭心是真大，剛從風暴中心出來就想著下回了？

“噗嗤！”諾諾看著他一臉無語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終于繃不住，笑出了聲。

那笑聲清脆、爽朗，如同碎玉落在冰面上，在靜謐得只剩下風聲的夜色里悠悠蕩開，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開的波紋輕柔卻有力地沖散了從安珀館帶出來的凝重和尷尬，將安珀館內那場驚天動地的風暴拋在了身后。

“要去嗎？”笑聲漸歇，諾諾側過臉看他，眼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帶著點狡黠和不容拒絕的意味。

“請你看星星。”她不知從哪里變戲法似的掏出來，白皙的手指靈活一轉，一枚造型別致的車鑰匙就在她指尖輕盈地旋轉起來，反射著微弱的星光。

周易依言抬頭，深邃的夜空如同一塊巨大的、綴滿了細碎鉆石的墨藍色天鵝絨幕布，繁星密布，璀璨得令人屏息。

“我在這里也能看到。”他實話實說，語氣帶著點不解風情的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