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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火海余生情更堅

火勢裹著熱浪撲來,蘇挽月被嗆得咳嗽,發(fā)梢沾著火星噼啪作響。

她臂彎處的灼傷正火辣辣地疼——方才為躲倒塌的房梁,她撞在了燒紅的鐵架上。

可此刻她顧不上這些,盯著河對岸那棟已燒得只剩半面墻的茶樓,指尖攥緊了沈硯寒染血的衣袖。

“他們在二樓。”她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蘇晚晴手里有黃絹,黃公子...今早還去織錦坊問過我繡活的時辰。”

沈硯寒肩窩的箭傷正往外滲血,他原本想帶她往反方向沖——西市河下游有座斷橋,水勢雖急,總比往火海里鉆強。

可聽她這么說,黑眸里的暗潮翻涌得更烈:“你是要活口?”

“不止。”蘇挽月的目光掃過腳邊那截帶倒刺的鐵鉤,“方才刺殺我的人,鉤子上的銅銹和林府私庫里的兵器一個顏色。”她抬頭時,額角的碎發(fā)被火烤得蜷曲,“她若死在火場,所有線索就斷了。”

蕭景珩突然扯了扯她的腰帶。

他左腿中了流矢,此刻走路一瘸一拐,卻仍笑得漫不經(jīng)心:“小月亮的算盤,我懂。”他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在火光照映下劃出銀弧,“先救人,再審人,對吧?”

沈硯寒喉結(jié)動了動,終究沒再反駁。

他解下外袍裹住蘇挽月的頭臉,指腹擦過她被煙熏得發(fā)紅的眼尾:“跟緊我。”

三人剛沖進火場,頭頂就劈下一根燃著的房梁。

沈硯寒猛地將蘇挽月拽進懷里,后背重重撞在焦黑的院墻上。

蕭景珩旋身揮劍,軟劍纏住房梁上的藤蔓,借力將那根燒得酥脆的木頭挑向另一側(cè)。

火星濺在他脖頸,他卻像沒知覺似的,反手扣住蘇挽月的手腕:“走!”

濃煙里傳來女人的尖叫。

蘇晚晴的繡鞋早跑丟了,赤著腳站在茶樓二樓僅剩的樓板上,裙擺燒了個大洞,正抓著黃公子的衣領(lǐng)往樓下跳。

黃公子抖得像篩糠,抱著柱子哭嚎:“救命!

我不想死——“

“抓住我!”蘇挽月扯掉臉上的外袍,火勢映得她眼底發(fā)亮。

她踩著燒斷的樓梯往上爬,沈硯寒在下方托住她的腰,蕭景珩則用劍挑開四周垂落的火簾。

蘇晚晴見是她,瞳孔驟縮。

她本想罵“賤人”,可喉嚨被煙嗆得發(fā)不出聲,只能死死攥住蘇挽月伸來的手。

黃公子卻突然發(fā)狠,一把推開蘇晚晴,撲向蕭景珩:“救我!

我有錢!

我爹是...咳咳...“

“閉嘴!”蕭景珩甩劍挑開他亂抓的手,“再鬧就把你扔火里喂耗子。”

樓板突然發(fā)出斷裂的脆響。

蘇挽月感覺手腕一沉,蘇晚晴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了過來。

她咬著牙拽人,臂彎的灼傷疼得她幾乎要昏過去,卻聽見沈硯寒在下方低喝:“挽月,松手!”

不,不能松手。

蘇挽月想起前世,也是這樣一場火,她被推下樓時,蘇晚晴站在二樓笑著鼓掌。

這一世,她偏要把這雙推手的人拽回來,拆穿所有陰謀。

“拉我!”她對著沈硯寒喊,汗水混著煙灰順著下巴滴落。

沈硯寒紅著眼眶,單手扣住她的腳踝,另一只手攥緊蕭景珩的腰帶。

三人形成一道人鏈,在樓板徹底斷裂的剎那,將蘇晚晴和黃公子拽進了樓下的草堆。

“咳...咳...”蘇晚晴摔在草堆里,頭發(fā)焦了一半,卻還在瞪蘇挽月,“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若是故意,你此刻該在火里燒得連骨頭都不剩。”蘇挽月扯下衣襟裹住她被燒傷的手背,動作卻冷得像冰,“省點力氣,等出了火場,有的是話問你。”

蕭景珩踢了踢癱在地上的黃公子:“這位爺,方才不是挺能喊的?”黃公子抖著手指向蘇晚晴:“是...是她讓我去織錦坊打聽蘇姑娘的行蹤!

她說...她說蘇姑娘偷了尚書府的秘繡圖,要我引她到西市!“

蘇晚晴臉色驟白:“你胡說——”

“夠了。”沈硯寒按住胸口,鮮血透過指縫滲出來。

他方才為接蘇挽月,肩窩的箭傷被扯得更深了。

蕭景珩蹲下來檢查他的傷口,突然冷笑:“九殿下這是跟誰學(xué)的?

明明傷成這樣,還硬撐著。“

蘇挽月這才發(fā)現(xiàn),沈硯寒的外袍幾乎被血浸透,蕭景珩的褲腿也洇著暗紅——他左腿的箭傷在跑動時崩開了。

她喉嚨發(fā)緊,指尖輕輕碰了碰沈硯寒的手背:“是我...是我非要救人...”

“傻話。”沈硯寒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若見死不救,我才要寒心。”

“小月亮可別往自己身上攬罪。”蕭景珩扯下自己的腰帶,熟練地給沈硯寒包扎傷口,“這火是沖你來的,救了他們,才好順藤摸瓜。”他抬頭時,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就是某人啊...”他瞥向沈硯寒,“方才那副要把樓拆了的架勢,倒像是要替你把整片火場燒穿。”

沈硯寒眉峰一挑:“你倒有理了?

方才要不是你非要先擋那根房梁——“

“兩位。”蘇挽月捏了捏眉心,被煙嗆得又咳嗽起來,“現(xiàn)在是比誰傷得重的時候么?”

兩人同時噤聲。

沈硯寒別過臉,耳尖泛紅;蕭景珩則低笑出聲,伸手替她拍背:“好好好,都聽小月亮的。”

火勢漸弱時,西市街已燒成一片廢墟。

蘇晚晴縮在角落發(fā)抖,黃公子抱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蘇挽月坐在斷墻下,看著沈硯寒和蕭景珩互相處理傷口,突然覺得喉嚨發(fā)堵——前世她孤孤單單,這一世卻有兩個人,肯為她在火里橫沖直撞。

“挽月。”沈硯寒處理完傷口,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方才在河邊,你看到那截鐵鉤時...是不是就猜到了?”

“猜到蘇晚晴和刺殺有關(guān)。”蘇挽月點頭,“但沒猜到她敢放火燒西市。”她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蕭景珩方才硬塞給她的,說是能擋點火星,“不過現(xiàn)在好了,有活口,就能審出幕后主使。”

“審?”蕭景珩突然扯過蘇晚晴的手腕,用劍尖挑起她的衣袖。

蘇晚晴腕間有道青紫色的胎記,形狀像片楓葉,“尚書府的嫡女,小時候落水被救,手腕上留了片楓葉胎記。

蘇姑娘,你說這算什么?“

蘇挽月瞳孔驟縮。

前世她被趕去織錦坊時,曾聽老嬤嬤提過,真正的蘇府嫡女有片楓葉胎記——而她自己,手腕光溜溜的。

蘇晚晴突然瘋了似的掙扎:“那又怎樣?

蘇挽月才是冒牌貨!

當(dāng)年是蘇夫人...咳咳...“

“夠了!”沈硯寒猛地站起身,黑眸里翻涌著滔天巨浪,“把她押去詔獄。”他看向蕭景珩,“你去查林府私庫的兵器,我讓人封鎖城門。”

蕭景珩應(yīng)了一聲,拖著傷腿去拽蘇晚晴。

蘇挽月剛要跟上,卻被沈硯寒拉住手腕。

他低頭凝視著她,喉結(jié)動了動:“方才在火里,我以為...我以為要再失去你一次。”

蘇挽月心里一軟,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不是好好的么?”

“可我不想再讓你涉險。”沈硯寒的聲音低得像嘆息,“下次...下次先顧自己,好不好?”

“九殿下這話說的。”蕭景珩突然回頭,嘴角掛著笑,眼里卻認真得緊,“小月亮的性子,什么時候會把自己看得比大局重?

你若真讓她見死不救,她才要難受一輩子。“

沈硯寒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兩位。”蘇挽月打斷他們,指著遠處的斷墻,“先把傷養(yǎng)好,再爭這些好不好?”她話音未落,突然頓住。

遠處的濃煙里,傳來清晰的馬蹄聲。

噠噠,噠噠,由遠及近,像擂在人心上的鼓點。

蘇挽月望著煙霧彌漫的街道,心跳突然加快。

她不知道來的是誰,是救兵,還是另一波殺手?

但她知道,這場火,不過是個開始。

濃煙未散的斷墻邊,火星仍在灰燼里噼啪作響。

蘇挽月的灼傷處被風(fēng)一吹,疼得她指尖微蜷,卻還是先將沈硯寒往前推了半步——他肩窩的血浸透了臨時包扎的布條,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蕭景珩的軟劍已出鞘三寸,銹紅的血珠順著劍脊往下淌,也不知是他自己腿上的傷,還是方才挑火簾時濺上的火星。

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著鐵器相撞的脆響。

沈硯寒突然按住蘇挽月的后頸,將她往自己懷里帶,傷處被扯得抽痛,卻連眉峰都沒皺一下:“退到我身后。”蕭景珩瘸著腿繞到另一側(cè),軟劍在焦土上劃出半弧,擋住蘇晚晴和黃公子的退路——這兩個活口,此刻倒成了最危險的累贅。

“是玄鐵馬蹄。”蘇挽月突然開口。

她盯著街道盡頭翻涌的煙幕,聲音比方才清亮幾分,“玄鐵馬蹄裹布,落地聲沉,是宮里暗衛(wèi)的標配。”她抬頭看沈硯寒,眼底映著未熄的火光,“九殿下的暗衛(wèi),該是趕來了。”

沈硯寒一怔,黑眸里的冷硬霎時松了松。

他伸手摸了摸她發(fā)頂——那里還沾著半片燒焦的棉絮,“你怎會知道?”

“上次在御花園,暗衛(wèi)護駕時,我躲在假山里看過。”蘇挽月的耳尖泛紅,“馬蹄聲悶,是怕驚著御花園的鶴。”

蕭景珩低笑出聲,劍穗在風(fēng)里晃了晃:“小月亮這是連暗衛(wèi)的行頭都摸透了?

九殿下,你這暗衛(wèi)當(dāng)?shù)每刹蝗缣K姑娘細心。“

沈硯寒還未答話,煙幕里已沖出十?dāng)?shù)騎。

為首那人穿玄色勁裝,面覆銀紋面具,見著沈硯寒的剎那,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屬下來遲,讓殿下涉險了!”

“無妨。”沈硯寒抬了抬手,目光掃過暗衛(wèi)們身后的藥箱、傷藥,還有兩匹披著軟墊的馬——顯然是有備而來。

他轉(zhuǎn)頭看向蘇挽月,聲音放得極輕:“先處理傷口。”

暗衛(wèi)們迅速散開,有人架起蘇晚晴和黃公子往馬背上綁,有人取出金瘡藥和繃帶來。

蕭景珩扯掉染血的褲腿,任暗衛(wèi)用酒壇里的烈酒沖洗腿上的箭傷,疼得倒抽冷氣,偏要笑著調(diào)侃:“九殿下這暗衛(wèi),比我錦衣衛(wèi)的人還會挑時候。”

“你倒該謝他們。”蘇挽月被暗衛(wèi)扶著坐下,看著對方用剪子剪開她臂彎的焦布。

酒精淋上灼傷時,她疼得攥緊了裙角,卻仍盯著沈硯寒被暗衛(wèi)處理的箭傷——那箭簇帶倒鉤,拔出來時血濺了滿地,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謝什么?”蕭景珩抽了抽鼻子,突然伸手抓住蘇挽月另一只手,將她的掌心按在自己臉頰上,“我疼得厲害,小月亮給我摸摸,比傷藥管用。”

蘇挽月被他逗得笑出聲,卻沒抽回手。

沈硯寒處理完傷口,見兩人這樣,喉結(jié)動了動,到底沒說什么,只默默將自己懷里暖著的半塊桂花糖塞進她掌心——這是方才在火場里,他從坍塌的柜臺下摸出來的,包裝紙都焦了邊。

馬蹄聲漸歇時,西市的殘火已被暗衛(wèi)們撲滅。

蘇晚晴被堵了嘴綁在馬上,仍在用怨恨的眼神剜蘇挽月;黃公子則哭唧唧地抱著暗衛(wèi)的大腿,說要寫狀紙告蘇晚晴。

蘇挽月舔了舔手里的桂花糖,甜意混著焦糊味在舌尖散開,倒比從前在蘇府吃的那些更有滋味。

“回宮。”沈硯寒翻身上馬,伸手要拉她。

蕭景珩卻先一步將她抱上自己的馬,理直氣壯:“我這馬穩(wěn)當(dāng),小月亮坐我這兒。”

沈硯寒眉峰一挑,剛要說話,遠處突然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這次的聲音更急,像是有大批人馬正往這邊趕。

暗衛(wèi)首領(lǐng)立刻橫劍擋在前方,面具下的聲音冷得像冰:“有埋伏!”

蘇挽月攥緊了手里的桂花糖。

她望著煙霧再次翻涌的街道,心跳得比火場里還要快。

這一次的馬蹄聲,比暗衛(wèi)的更沉,更密,像是千軍萬馬踏碎了晨霧。

她不知道來的是敵是友,卻知道——

這場火,燒出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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