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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溝壑危機情更堅

火折子的藍光在風中搖晃,蘇挽月手中的酒壇被拋向對面時,火星順著沾酒的繡線“噼啪”炸開,將溝壑兩側映得如白晝。

她能清晰聽見身后狼群粗重的喘息——至少有二十只,青灰色的皮毛在火光里泛著冷鐵般的光,最前頭那只狼王的眼睛紅得滲血,犬齒上還掛著前一只獵物的碎肉。

“左邊三棵老槐。”蘇挽月突然拽了拽蕭景珩的衣袖。

她的繡線本是纏在腕間的,此刻被火烤得發燙,卻抵不過掌心沁出的冷汗。

方才拋酒壇時她余光掃過溝壑邊緣,三棵合抱粗的槐樹歪著枝椏探過深谷,最粗的那根枝椏上還垂著碗口粗的藤蔓,“用藤蔓結繩橋。”

蕭景珩的繡春刀正架在撲來的狼頸上,刀鋒一偏挑開那畜生的喉嚨,血珠濺在蘇挽月發間的木簪上。

他側頭看了眼溝壑,老槐的枝椏在風中晃了晃,投下的影子像張網:“你確定?藤蔓經不住兩個人的分量。”

“我繡百鳥朝鳳時,用十八股蠶絲絞成線吊過十斤重的金佛。”蘇挽月解下腰間的繡囊,取出里面的銀梭子,“這些野藤比蠶絲韌三倍,我打九股結。”她說著蹲下身,指尖在藤蔓上一繞一挑,竟真的分出了粗細均勻的藤絲,“你砍三根最長的藤蔓,我來編主繩。”

蕭景珩的刀光驟然加快。

他本是背對著溝壑與狼群周旋,此刻卻邊戰邊退,每退一步便揮刀削斷一根藤蔓。

有狼從側面撲來,他旋身避開,刀鋒擦著蘇挽月耳畔劃過,砍斷了她頭頂垂落的枯藤——那藤上正懸著塊松動的山石,“低頭!”

山石砸在蘇挽月方才的位置,碎成齏粉。

她頭也不抬地將三根藤蔓并在一起,銀梭子在指縫間翻飛,九股藤絲被絞得密不透風:“蕭統領,再給我半柱香。”

“半柱香?”蕭景珩踢開撲到腳邊的狼,刀身磕在石壁上濺出火星,“狼群可不給咱們算時辰。”他話音未落,狼王突然發出一聲尖嘯,所有狼的動作都頓了頓,接著竟分成兩撥——一撥繼續圍攻,另一撥繞到了兩人側面的懸崖邊。

“它們要斷后路!”蘇挽月的手指猛地收緊,藤結上的毛刺扎進掌心,“快!把主繩系到最粗的槐樹上!”

蕭景珩甩開刀上的狼血,抄起編好的主繩沖過去。

老槐樹的樹皮粗糙得割手,他將繩子繞了三圈,又抽出腰間的軟劍穿過繩結加固。

蘇挽月則拽過兩根細藤,快速在主繩兩側編出護欄——她的手指被藤絲勒得發紅,卻仍能精準地打著十字結,像在繡坊里繡并蒂蓮時那樣從容。

“好了!”蘇挽月剛喊出聲,左側的狼已經撲到眼前。

那是只半人高的花斑狼,前爪帶起的風刮得她眼眶生疼。

她本能地后退,卻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蕭景珩不知何時折返,繡春刀橫在兩人身前,刀刃與狼齒相擊發出金鐵之鳴。

“先過。”蕭景珩壓著她的肩往繩索橋推,“我斷后。”

“不行。”蘇挽月反手攥住他的手腕,藤編的主繩在兩人腳邊晃了晃,“你若留下,我便也留下。”她的聲音輕,卻像根細針戳進蕭景珩心里——他想起三日前在繡坊,她也是這樣,明明怕得指尖發抖,卻硬撐著把解藥塞進他嘴里;想起昨夜被周嬤嬤的人圍堵時,她把他推進密道,自己引開追兵。

“胡鬧。”蕭景珩低罵一聲,卻還是拉著她的手踏上繩索橋。

主繩在兩人腳下發出“吱呀”的呻吟,蘇挽月的心跳得快要沖出喉嚨,她死死盯著對面的老槐樹,手指摳進蕭景珩掌心的繭里。

風從溝壑底往上灌,帶著股腐肉般的腥氣,她隱約聽見下方傳來鐵鏈摩擦的聲響,像有人在極深的地方拖拽著重物。

“看前面。”蕭景珩察覺她的僵硬,反手將她撈進懷里,“信我。”

他的體溫透過染血的衣襟傳過來,蘇挽月突然想起初見時,這個總掛著浪蕩笑的錦衣衛統領,也是這樣抱著她從刺客刀下突圍。

那時他說“蘇姑娘別怕”,現在他說“信我”。

她喉間發緊,將臉埋進他頸窩,聞見熟悉的沉水香混著血銹味——這味道比任何符咒都管用。

還差三步就能到對面。

狼嚎突然變得尖銳,蘇挽月抬頭,正看見狼王躍到了繩索橋上方!

那畜生張著血盆大口,利爪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直朝著兩人頭頂撲來。

蕭景珩旋身轉了個圈,將蘇挽月護在身后,繡春刀向上一挑,刀鋒正劃開狼王的肚皮。

鮮血濺在繩索橋上,混著藤蔓的青汁,染出詭異的紫斑。

狼王的尸體砸進溝壑,激起一片霧靄。

蘇挽月借著這股力道向前一撲,終于抓住了老槐樹的枝椏。

她剛把蕭景珩拉上來,身后的繩索橋便“啪”地斷裂——狼群的利齒正咬在斷開的藤結上,只差半寸就能夠到兩人的后腳跟。

“呼——”蕭景珩背靠著樹干滑坐在地,拉過蘇挽月的手檢查。

她掌心全是藤刺扎出的血珠,他低頭用舌尖輕輕舔去,“疼不疼?”

蘇挽月的臉騰地燒起來。

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月光從葉縫漏下來,落在他染血的眉骨上,將那道新添的傷口照得清晰。

她伸手撫過那道傷痕,輕聲道:“蕭景珩,你總這樣不要命。”

“要你的命就行。”蕭景珩拽著她的手腕往懷里帶,下巴抵著她發頂,“方才在橋上,我想著若真掉下去,至少能護你周全。”他的心跳聲震得她耳膜發顫,“蘇挽月,我蕭景珩這輩子,就沒怕過什么。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你出事。”

溝壑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鐵籠被什么撞了一下。

蘇挽月猛地抬頭,正看見霧靄中浮出半截銹鐵鏈,末端的鐵籠上還沾著暗紅的痕跡。

但不等她細看,蕭景珩已經捧住她的臉,吻落在她額角:“走了,前面還有路。”

兩人沿著山徑往前,越走霧越濃。

方才的火光已經熄滅,四周只剩月光朦朧的影子。

蘇挽月回頭望了眼溝壑,卻見霧靄里仿佛有雙綠瑩瑩的眼睛在盯著他們——那不是狼的眼睛,更像……被關在鐵籠里的,什么活物。

“景珩。”她拽了拽他的衣袖,“霧好像更濃了。”

蕭景珩將外袍披在她肩上,手按在繡春刀的刀柄上:“不管前面有什么,我都在。”

前方的霧靄不知何時又稠了幾分,像被人撒了把棉絮,將月光都揉碎在其中。

蘇挽月吸了吸鼻子,聞到風中飄來一縷熟悉的沉水香——不是蕭景珩身上的,更像……

更像周嬤嬤房里那盞常燃的安息香。

蘇挽月的指尖輕輕撫過身側的野薔薇,原本該是刺尖掛露的鮮活,此刻卻像被抽干了生氣,花瓣蔫軟得能捏出水來。

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聲音壓得極低:“景珩,你可覺這霧來得蹊蹺?”

蕭景珩的繡春刀已經出鞘三寸,刀背貼著她后腰:“蟲鳴早歇了。”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方才過溝壑時,我聞到了硝石味——不是狼血,是混在霧里的。”

話音未落,霧氣突然翻涌如潮。

蘇挽月的發梢被卷得纏上蕭景珩的手腕,等那股氣浪退去,前方三步外的老松樹竟不見了蹤影。

她反手攥住他腰間的玉佩,觸感溫熱,是方才在繩橋邊他硬塞進她掌心的定情物:“是障眼法。周嬤嬤的人慣會用安息香混迷藥,讓人產生幻覺。”

“那便破了它。”蕭景珩解下外袍系在兩人腰間,“跟著我走,兩步一停。”他的靴底碾過碎石,每一步都踩在兩人方才站過的位置,“幻覺最怕真憑實據,咱們用腳印量路。”

蘇挽月忽然拽住他的刀鞘。

她的繡鞋尖抵著塊凸起的山石,石面上有道半指深的劃痕,呈極細的鋸齒狀:“是錦衣衛的暗號。”她抬頭時眼里有光,“景珩,你教過我,你們查案時會在隱蔽處刻‘玄’字標記,這劃痕是‘玄’的最后一筆。”

蕭景珩的瞳孔微縮。

他蹲下身用刀尖挑開浮土,露出下面半枚青銅虎符——正是他半月前派去查周嬤嬤私兵的暗衛信物。

虎符背面還沾著暗紅的血,已經凝得發褐:“暗衛陳九的。他負責查西山私牢,三天前斷了消息。”

霧氣里突然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比溝壑底那聲更清晰。

蘇挽月的耳尖微動,拽著蕭景珩往左側的灌木叢里躲:“是車輪碾過泥地的悶響,三輛馬車,每輛四匹馬。”她的聲音發顫,卻帶著股狠勁,“周嬤嬤要滅口,把咱們困在這迷陣里,等馬車到了……”

“便讓馬隊踏平痕跡。”蕭景珩的拇指抹過虎符上的血漬,“陳九是被滅口前刻下的暗號。”他突然將蘇挽月按在懷里,繡春刀劃破自己掌心,血珠濺在霧里——原本混沌的白紗竟像被扯開道裂縫,露出百米外三盞昏黃的馬燈,“迷藥遇血則散,周嬤嬤的人沒算到我帶了你這個‘活藥譜’。”

蘇挽月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摸出了繡囊里的藥粉。

她方才聞見安息香時,指尖就不自覺地沾了些薄荷腦,此刻混著蕭景珩的血味,竟真的讓霧氣淡了幾分。

她迅速從繡囊里抖出半把朱砂,撒在兩人腳邊畫了個圈:“這是防迷香的朱砂陣,能撐半柱香。”

馬隊的聲音更近了,蘇挽月甚至能聽見車夫的斥罵聲。

蕭景珩突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發梢掃過她耳畔:“抓緊我。”他足尖點上樹杈,在樹冠間跳躍如貍貓,“陳九的虎符在這,私牢必定不遠。月娘,你信我能帶你沖出去么?”

“信。”蘇挽月將臉埋進他頸側,指尖悄悄摸出根繡針——針尾系著半寸長的銀線,是她方才編繩橋時藏下的。

這針淬了她新制的迷藥,專破周嬤嬤的安息香。

霧氣又濃了幾分,可在兩人腳下,朱砂圈正泛著暖紅的光。

遠處馬隊的燈籠影影綽綽,像極了幽冥里的引魂燈。

蕭景珩的心跳震得她發疼,卻比任何戰鼓都讓她安心。

當最后一盞馬燈的光暈映上蕭景珩的肩甲時,蘇挽月突然抬頭。

她看見霧幕深處,有個裹著靛青斗篷的身影正舉著銅鈴搖晃——那是周嬤嬤房里的鎏金百子鈴,此刻在霧里蕩出的波紋,正與迷陣的波動同頻。

“景珩。”她將銀線纏上他的手腕,“往左偏三尺,那是陣眼。”

蕭景珩的刀光如電。

當刀鋒劃破靛青斗篷的剎那,馬隊的嘶鳴、鎖鏈的聲響、甚至迷陣的霧氣,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蘇挽月望著地上那截染血的銅鈴穗子,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繡坊翻到的古籍——“百子鈴引霧,血鈴破千障”。

但不等她細想,蕭景珩已經抱著她躍上最后一棵松樹。

月光穿透霧層的瞬間,兩人同時看清了山坳里的景象:二十輛帶棚馬車停成環形,車轅上拴著的不是馬,是方才那狼群里未死的殘狼。

而最中央的馬車上,端坐著個裹著黑絨斗篷的老婦,手中的安息香爐正騰起熟悉的青煙——正是周嬤嬤。

“月娘。”蕭景珩的聲音沉得像淬過冰,“咱們的麻煩,才剛開始。”

他抱著她往反方向掠去時,蘇挽月的繡針從袖中滑落,精準扎進周嬤嬤腳邊的青石板。

針尾的銀線在月光下閃了閃,像根細而堅韌的弦,將兩人的背影與山坳里的陰謀,緊緊系在了一起。

迷霧仍在翻涌,可蘇挽月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暗處生根發芽——那是她與蕭景珩共同埋下的,反擊的種子。

兩人的腳印在霧中若隱若現,前方的山道被濃霧吞噬成一片混沌,卻不知在那霧的更深處,有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正透過馬車簾隙,死死鎖住他們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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