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娘面色一滯，眼珠子轉了一圈，觀察到旁邊無人作聲，才不愿地停下手來，

可是嘴巴卻沒有閉上。

她悻悻地看了一眼林先征，低聲嘟囔了起來：

“先征，你雖為族長，但是你畢竟比十七和我年紀都小，使用這等手段來震懾我，多少有些不合適......”

林先征依舊神情凝重，卻未直接回應，

只是默默走到案前，拿起案桌上的線香，點燃，

跪蒲團，香過額，再三叩拜起來。

眾人看著林先征此狀，皆不作聲。

直到三柱線香被插入爐中，林先征才緩緩開口：

“十七，四娘，這幾年你們雖不住在觀中，

但是桃花潭離這里并不遠，不過半刻腳程，而且，當年也是你們說要搬出去，在旁蓋了宅子自住，

然你與長水卻如外人般，甚少踏足洞天觀，”林先征從蒲團中站起，頓了頓道：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是你與長水皆非林氏血脈，又不具備練氣靈根，此事，你不能怨恨于林氏一族，更不能怨恨于我?！?

周四娘站在原處，鼻子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十七兄雖為林氏血脈，但這么多年來卻無法突破練氣一境，

他醉心于收集前人靈器，加以鑄造，其實無可厚非，只是.......”他轉過身，視線移動到地上的斷劍上，

又落在林十七身上，“只是不該屢次不加節(jié)制地花費族中銀錢。”

“錢？先征，你現(xiàn)在和我們說錢？！”周四娘忽然尖音道，“這幾年我家十七幫著煉丹制藥，送藥沒少費功夫吧?你現(xiàn)在和我們說錢？！

難道我們十七花點錢，不應該嗎？！”

“四娘，我并非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哪個意思？你們一家，不是二境就是四境，我們家就那姑娘有些修為，現(xiàn)在那你是看不起我們了是嗎？”

周四娘越說越歪道。

林先征長嘆，冷聲道：“我不會再多做解釋，你們?nèi)粽嫣骈L水考慮，就不該如此揮霍族金?！?

林先征長袖一揮，再次轉過身去，“你們回去吧，今日中秋，若你心中仍有不滿，日后再論！”

周四娘剛想開口繼續(xù)辯駁，卻被一旁的林十七和林貞貞拉住。

三人幾番拉扯下，周四娘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嘴，被林十七拉到門外，

臨走前，林貞貞走到中堂門前，為周四娘低聲解釋了幾句。

“叔叔，我娘她一介市井婦人，希望叔叔不要介懷......對了，今日中秋，我特地帶來了自己做的餅子，給天佑和天德弟弟?！?

林貞貞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里面包著兩枚精致的餅子。

林先征疼愛林貞貞，一來是自己的侄女，二來，林貞貞在練氣功法上有著不錯的資質(zhì)。

家族中，除了林先征，林貞貞便是第二個突破練氣二境，接近三境的人了。

“貞貞，有心了?！绷窒日鹘舆^餅子，略感欣慰，卻又帶些心疼，

侄女不過十歲，心思卻比她那爹娘都要重，家中屢有爭執(zhí)，她都要介入其中以作調(diào)停。

念及此，林先征也生出一絲愧疚。

自己雖為一族之長，他卻連林十七一家的矛盾都無法解決，

倒是委屈了林貞貞。

“叔叔，我和爹娘先回去了?！?

看著林十七走出觀外，林先征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

直到圓盈于空中，林先征、劉夕兒、林傳音三人才再次來到院中，

各自盤膝而坐，雙掌覆于膝上，

“今日月圓，最宜修煉，我們凡人之軀雖不能借月華修行，但月主陰，陰主水，水主脈。

此時靜坐調(diào)息，可使氣血如溪流歸海，經(jīng)脈似冰解凍釋，

借此機會，姑姑，夕兒，你們或許有機會突破二境。”

三人互視之余，便各自閉目調(diào)息，

丹田盈滿，墨池涌現(xiàn)，

少頃，只見三道墨氣憑空出現(xiàn)，

其中一道渾圓有力，墨氣尾部，帶起點點墨韻，

另兩道稍欠力度，雖無渾圓之勢，卻顯出靈巧之意，

三道墨氣互相交纏飛舞，忽而又憑空描畫，

不多時，一副墨色山水便被描出，足有三尺多高，

在月光照射下，呈現(xiàn)出半透之狀。

只見其中一道墨色微微轉變，竟?jié)B出絲絲墨青，點綴畫中山巒，

另外兩道雖極力想描繪，卻突然像墨汁滴入水中，忽然散開，

林傳音睜開雙眼，無奈搖頭，

此時的劉夕兒也緩緩睜眼，平復氣息，

林先征的墨氣仍舊作畫，墨青在山巒中逐筆描繪，

可每描繪一筆，林先征的呼吸便又加重一層，

當山巒涂盡黛青，他的額上也早已布滿豆大的汗珠，

他御動墨氣，再想描繪另一山巒，

雙肩卻開始微微顫動，墨氣揮動之下，又開始渾身戰(zhàn)栗，氣不守中，

突然，空中墨畫如遇水一般，突然消散！

“還是無法突破......”

“咕嘎——咕嘎——”

青羽從松上飛下，落在林先征肩膀上，不停叫喚。

“你是想和我說什么嗎?

為何這么多年了，我還是聽不懂你的話呢......”

林先征輕撫青羽，若有所思。

“咕嘎——”

“你是想說，我資質(zhì)就是如此，無法突破了，是嗎？”林先征苦笑一聲，自嘲道。

“咕嘎——”

劉夕兒手搭在林先征背上，安慰道：

“這《無為氣決》看似易入門，卻難以突破境界，先征，不要妄自菲薄。”

“是呀，我與夕兒練氣多年，仍舊只是練氣二境，我是不指望這輩子能修得什么長生了，”林傳音撐著膝蓋起身，

“只要我們林家后人能夠有所造詣就行了，只要林氏一族壯大，我的父兄之仇終有一日會報?！?

一旁的劉夕兒嘴角微顫，對林傳音的話不置可否。

林傳音瞥中劉夕兒的表情，又忽然開口道：“夕兒，我并非有意要提及這些事......”

“沒事，姑姑”劉夕兒輕聲道，“其實我與你一樣的想法，

這輩子我若無法手刃仇家，不也還有天佑天德嗎？

若是他兩兄弟也做不到，還有下一代......

只要林氏血脈延綿不絕，終有一日，可以得償所愿。”

林先征端坐原地，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