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梭懸浮于靈田之上。
晴瑤衣袂翻飛,晨光在她身后披上一層金光,因為背光,看不清她的臉色,然而那股居高臨下的威壓,仍讓謝青崖感覺到無處可逃的危險。
“昨天,你去了哪里?”
“給仙使大人送過禮就回家了。”
“沒去過離合谷?”
謝青崖搖搖頭:“方家族長是煉氣中期,我才不會去送死。”
“記得就好。”
“咻”的一聲,飛梭破空而去,把謝青崖熱情的話扔進風里——“哎,仙使大人,吃了早飯再走。”
謝青崖靜靜注視著仙使飛遠,她定是去了離合谷,才追到家里來。
昨晚回來后,謝青崖把所得的東西,包括自己的七星之刃和太玄洗穴丹,全都埋進了山田里,用了松泥手,足足插了一個三米深的小洞,再在上面掩蓋好泥土。
截至現在,晴瑤并未表露對自己的惡意,然而他很不喜歡這種時刻被人關注的感覺。
有什么方式能擺脫她呢?
沉思了半晌,謝青崖還是放棄了這種想法,自己已經成了笈云宗的雜役,就算擺脫了晴瑤,也擺不脫宗門,到時換一個新的巡查使過來,只會比晴瑤更危險。
提升境界才是正道。
他彎下腰,再次沉浸于松泥手的修煉當中……
“哥,回家吃飯啦!”
青霞的呼聲打斷謝青崖,他直起身,望向身后的靈田,在他的精心照料下,靈稻越得格外茁壯茂盛,已高至膝蓋。
收割后的曠野,除了一些枯黃的麥茬,唯有這10畝土地是碧綠色,顯示著仙凡之間的差異。
回到祠堂,青霞端上一盆清水,拿來毛巾,讓大哥凈了手。
“哥,你昨天怎么回來那么晚?”
青霞一邊盛飯一邊問道,昨晚上她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不知大哥什么時候回的家。
“跟仙使學習法術,韓夫子那里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呀。”
今天的午餐有紅燒鯉魚,煎豆腐,攤雞蛋,還有一只燉得爛熟的豬蹄髈,第二條冰須銀魚煮成的粥,以及一鍋香噴噴的米飯。
謝青崖咽了咽口水,食量越發大了,若是沒有冰須銀魚,修煉片刻肚子就感覺饑腸轆轆的,應是凡人的食物跟不上修煉的進度。
他早有打算,明年給宗門交靈米時截留一部分,自己與二妹都得吃。
除了靈米,還要吃輔助類型的靈藥。
他一邊大口啃蹄髈,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現在天氣轉涼,吃完飯我去種靈藥,除了靈稻,咱們家還得再有其它的收入。”
“哥,再抓到的冰須銀魚,我們留下來賣給抱樸齋好不好?”
“傻丫頭,不是大哥不想賣,而是那抱樸齋有鬼,賣給他們可能會有麻煩。”
青霞咬著嘴唇說道:“讓我和二郎去賣,抱樸齋總不能打江家的主意。”
謝青崖停下筷子,沉吟道:“是個辦法,不過這樣一來,咱家的秘密就得告訴江二郎,江二郎知道了,豈非等于江家知道了。”
“二郎不是大嘴巴,我讓他別說出去。”
“你這么信任他?”
青霞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全憑直覺判斷好人壞人,她立刻向大哥打包票:“二郎重諾守信,是君子。”
利益面前,君子未必不會變成小人。
謝青崖并未粗暴地否決二妹,而是提醒道:“江地主找過我,明年帶大郎二郎去參加笈云宗的靈根測試,可見江家下定了決心,他若是知道冰須銀魚補血益氣,最有可能怎么做?”
青霞想了想,臉色微變:“去沉珠湖抓魚。”
“然后呢?”
“事情傳開,會有更多的人去沉珠湖抓魚。”
“不錯,大哥猜測,抱樸齋的黃供奉應該來過沉珠湖了。”
“哥,是我不懂事。”
青霞低下頭,掩飾住眼睛里的難過。
這段時間學習四書五經,讀到《論語·季氏》時,她問過韓夫子:“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是什么意思?”
夫子曰:“坪水村所有人都是江地主家的佃農,鄰里之間自然和睦,可你家先祖突然發跡,成了江地主之外的第二個大戶,甚至請了謝劉兩家的人去當幫工,這便是不均,不安。”
青霞當時就知道了,阿爹過世之后,即使大哥不賭博,家里的錢財與田地,也會被村里人奪走。
如果村里人,還有江地主,知道大哥在沉珠湖撈出昂貴的魚,而他們卻撈不到的時候,等著大哥的會是什么?
青霞越想越覺得自己差點害死大哥,忍不住捂臉哭了起來。
倒是讓謝青崖嚇了一跳,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讓江家去撈魚其實也沒什么的,跟他們利益相關,想必不會亂說。”
“不行,絕不能讓別人知道大哥的事!”
謝青崖欣慰極了,二妹一點就通,果然冰雪聰明。
不過,心里怪怪的,有種破壞青梅竹馬的罪惡感……
“快吃飯,等江家騰完屋子之后,要辛苦二妹清理打掃嘍。”
青霞破涕為笑,用力地點了點頭:“哥,咱們要搬回自己的大屋了!”
“開心嗎?”
“很開心!”
吃完飯,繼續消化魚粥。
隨著境界的提升,冰須銀魚的效果逐漸減弱,就像人體產生了耐藥性一樣,今天的半條魚肉吃下去,半炷香時間就煉化得干干凈凈。
境界提升如此之快的原因,應與這些二階妖獸肉有關,現在效果不明顯了,以后要么多吃,增加藥量,要么吃更高階的妖獸肉。
謝青崖站了起來,拿出《青靈九疇經》與靈藥種子。
靈田并非水田,而是旱田,為了排水透氣,優化靈稻的生長環境,壟與壟之間有溝。
謝青崖把天星草、地脈金線菊與赤陽火棘種在壟溝里,把哭魂木種在田梗上。
今年只能這樣,等明年收完靈稻之后,留出部分田壟種靈藥。
有了一個多月種植普通藥材的經驗,謝青崖感覺自己已經是個合格的靈植夫,他先用松泥手將壟溝的土壤也翻得碎碎的,再均勻地灑下三種靈藥的種子。
綠色的天星草,黃色的金線菊,紅色的赤陽火棘,種子落入土里,就像在黑色的煎餅上灑下了五彩的芝麻粒。
“怎么看啥都像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