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塵土飛揚，濃沙滾滾。

幾十匹快馬疾馳而過，馬上眾人除了幾名女眷，皆是全副武裝。

長刀利劍，皮盔皮甲，煉鋒號幾年來的積存全部被眾人搬空，哪怕暫時無人穿戴，也盡數帶上了。

此時距離煉鋒號之戰已是次日。

由于沙里飛帶來的消息，向藏鋒經過一夜的思考，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帶著徒弟們跟隨許夙前往西珀海集。

眾人一路奔馳，途中還解決了不少正在劫掠作亂的零散馬賊。

等到了西珀海集，一身血氣的眾人惹得集市上剛剛經歷過馬賊肆虐的百姓們一陣騷亂，還以為又有馬賊殺來了。

好在有白定春手下的隊官帶兵及時趕到，這才穩定住了秩序。

那左隊隊官是名姓吳的彪形大漢，他看見許夙帶來的幾十號人，眼中閃過驚喜，抱拳大聲笑道：

“哈哈哈哈，看來兩位俠士不負眾望啊，辛苦了！管帶大人早有交代，命我在此等候，諸位請隨我來?！?

于是眾人又跟隨吳隊官前往了小孤城東城門前。

隨著高聳的城墻越來越近，許夙發現周圍的人口也越來越密集，與先前相比，赫然顯得肉眼可見的擁擠。

他心神微動，開口問道：“吳隊官，這周圍的百姓似乎多了不少？”

“沒錯?！?

吳隊官點點頭，解釋道：

“管帶大人昨日便命我們將西珀海集內的百姓盡量聚攏至東門附近，以緩解敵人再次來襲時，我們的兵力不足以及時支援的問題。”

許夙聽罷恍然。

這時一旁的鐵頭卻是問道：“那為什么不打開城門，讓大家進城躲避呢？”

吳隊官聞言臉色微變，看了他一眼，勉強說道：

“此事亦有考量，管帶大人已經入城請示了，尚需等候消息?！?

“白大人不在？”許夙皺了皺眉。

“嗯，管帶大人今早便入城了?！?

吳隊官說道：“不過許俠士放心，我會為你們做好安排好的。”

“不，吳隊官誤會了……只是我們這有一消息需要盡快告知白大人?！?

許夙說道：“昨日在小孤城北面一帶已有戎人出沒，摧毀了不少村子?！?

“哦？！”

吳隊官驚道：“此事是否確切？若是準確，我這便命人入城通報。”

“千真萬確，我們昨日便有人從戎人手下僥幸逃出?！?

許夙示意了一下馬背上重傷虛弱的沙里飛說道。

“好，我這便命人入城通報?！?

吳隊官當即喚來了一名傳令兵，讓其火速入城傳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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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孤城內，標統府，議事堂。

十多名官員齊聚一堂，有穿文袍，有著武胄，皆是城內任要職之人。

在經過一系列的事務討論后，奉屈年坐于上首，一一掃過堂內眾人的臉色后，開口道：

“諸位，如今戰事將起，形勢危急，還望爾等能夠恪守本職，盡事己則，否則覆巢之下，定無完卵。”

說完，他擺擺手。

“好了，今日議事便到此，諸位若無他事，便早些回去準備吧?！?

“且慢?！?

這時座下的白定春忽然站起，臉上收斂了猶豫的神色，拱手道：

“啟稟大人，卑職思來想去，還有一事想請示大人，也想讓諸位同僚來議一議?！?

“哦？白管帶且說罷?！?

“是?！?

白定春應了一聲，鄭重說道：“卑職想請諸位議一議，是否要開城納民？”

此話一出，堂內眾人瞬間色變，各浮心思，有疑惑不解的，有皺眉含憂的，甚至有面露慍怒的。

“此事……不是歷來便有定議嗎？大漠惡地，民風刁蠻，焉能開城納之？”

有一名文袍官員率先說道，當即便有人點頭附和。

“沒錯，小孤城歷來只管軍防，不干此地民生，不納此地民稅，自也無義務為他們提供庇護?！?

“況且，本就兵力不足，若是開城納民，要如何充分管制？若是有惡民、甚至馬賊混入，如何能防范？”

“還有城內積糧亦是不足以為他們提供多余的口糧，屆時若是糧食短缺，怕不是外戰未盡，內亂先起……”

“此事萬萬不可！”

“……”

堂內的反對聲此起彼伏，一時間竟無一人給出支持的態度。

白定春沉默不言，不予辯駁，目不斜視。

仿佛此事不是他所提的一般。

一直到話聲漸小，上首的奉屈年才抬手虛按，說道：

“好了，諸位且稍安勿躁，既然白管帶提出此事，他又是負責出城維穩之人，定然是有其原由，不妨先聽聽其之見解。”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紛紛看向白定春。

后者也才再次開口，娓娓道來：

“方才諸位所說，確是理中之言，小孤城也確是歷來不曾干涉此地民生，不收取民稅，且從未有過開城納民之先例?！?

“然，此次彌魯部積蓄多年，來勢洶洶，還鼓動了大批馬賊四處作亂，西珀海集一帶百姓已經有大半流離失所……”

“如此日久，卑職唯恐將有更多百姓落草為寇，參與作亂，屆時戰事一啟，小孤城將會淪為真正的孤城，即便城堅壁厚，又能堅持多久？”

話畢，堂內眾人已然啞語，不再立刻反駁，而是陷入沉思、糾結。

其實他們之間，不是沒有人考慮到過這一問題，只是開城納民實在風險太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導致小孤城一夜傾覆。

而若是堅持不開城，雖然有可能淪為孤城，但至少能夠憑借城內本身的積蓄，安然堅守不少時日。

也許到時關內便會派兵支援呢？

亦或者戎人作為游牧民族，不會攻城太久。

而且，白定春所說的后果，亦有夸大成分，這邊的百姓即便再是兇蠻，也不可能人人寇吧？

白定春見他們態度有所變化，于是又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其實，即便開城納民，想要盡數收留也是不切實之事，因此我想，是否可以只收納老弱婦孺入城，留青壯男丁在外，利用他們建起一道外圍工事……”

“如此，便能夠充分利用本地百姓力量，彌補城內兵力不足的問題?！?

“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這一下，眾人的面色又是一變，多出幾分考量、欣喜之意。

“此舉……貌似確實有可取之處?！?

“嗯，沒錯。”

堂內又是一陣附和，甚至有人直言不諱道：

“以婦孺為人質，便能更有利地控制本地悍民，不錯不錯……”

上首，奉屈年此時也滿意地看了白定春一眼，笑著道：

“那既然如此，便試一試白管帶所言之策，我等再詳細商議一番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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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約又兩刻鐘后，議事堂內終于結束了議事，眾官員陸續離開了。

白定春則留在最后，陪同奉屈年一起緩緩向外走出。

“長青啊，那這城外之事便依舊交與你來統管了，必要之時，對于如何調用本地青壯，你可便宜行事?！?

白定春神色一正，拱手道：“是，大人，卑職定不負所望?！?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忽然匆匆來報。

“大人，城外有報，說是北邊多處村子已有戎人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