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一聲厲喝撕裂了死寂的虛空,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悸。是軒轅鳶茜!她周身環(huán)繞的古樸青銅甲胄虛影驟然明滅,在即將觸及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邊緣時,硬生生止住了身形。甲胄表面甚至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仿佛在與前方那無法理解的虛無進行著無聲的抗爭。
緊隨其后的魏三百、趙無方、鬼面也猛地剎住。喬鶯鶯沖勢過急,幾乎撞上軒轅鳶茜的甲胄虛影,她捂著臉頰,怨毒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在凌縉消失的黑暗方向:“停下做什么?!那老匹夫就在里面!他跑不了!”
“蠢貨!你想死嗎?”軒轅鳶茜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這黑暗……是星河廢墟,又名——歸墟!”
“歸墟?!”趙無方兜帽下的陰影劇烈波動,魏三百眼神一凜,鬼面蒙眼的黑絲帶無風自動。
“傳聞凌縉所得的星塵本源,便是上古至尊拼死從這歸墟中帶出的遺寶!”軒轅鳶茜語速極快,目光掃過攔住的四人,試圖澆滅他們眼中的貪婪之火,“這地方……絕非善地!我的‘玄黃甲’道韻僅在邊緣接觸,便如遭吞噬,悸動不已!它……在抗拒這虛無!”一股寒意順著她的脊梁攀升,讓她對此次追殺萌生了退意。
“軒轅所言非虛!”鬼面聲音發(fā)顫,竭力感知的結(jié)果讓她心神俱震,“神念探入,石沉大海!能量、光線、甚至……時間感!我的‘心眼通’在此地……完全失效了!”她肩頭那道被凌縉劍氣所傷的舊創(chuàng),在這詭異環(huán)境的刺激下,竟隱隱傳來針扎般的痛楚。
“諸位!”軒轅鳶茜深吸一口氣,試圖做最后的勸說,“凌縉硬抗魏兄絕殺遁入此地,焉知不是誘敵深入?他乃掌道之境,境界高絕,若是在此藏拙,扮豬吃虎……”她的話未竟,便被趙無方陰冷的嗓音打斷。
“軒轅鳶茜,你的顧慮不無道理。”趙無方兜帽下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鎖定那片黑暗,“但從我們六人動手圍殺的那一刻起,便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想想我們身后的氏族!得罪一位掌道者,結(jié)下的是死仇!今日,就算什么都得不到,也必須親眼確認這老東西身死道消!否則,后患無窮,你我皆難逃清算!”他語氣中的狠絕,讓空氣都為之一寒。他話鋒一轉(zhuǎn),指向黑暗核心:“況且,你們沒看見嗎?凌縉懷里那東西……護著他進去了!那彩光,連這歸墟的黑暗都能抵御!此物——必是驚天至寶!”
“杜文水呢?!”魏三百猛地警醒,陰鷙的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四周。虛空死寂,哪里還有杜文水的半點氣息?他仿佛憑空蒸發(fā),或者……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潛入了?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刺,瞬間扎入其余四人心底。
“該死!他一定早就知道些什么!”喬鶯鶯的尖叫因毀容的劇痛和極度的猜忌而扭曲變形,“不能等了!必須進去!道境之力、星塵本源、還有那件寶物……絕不能便宜了杜文水和那老匹夫!”貪婪與恐懼在她眼中瘋狂交織。
軒轅鳶茜看著眼前被貪欲和恐懼驅(qū)使的同伴,心知勸阻已是徒勞。她重重一嘆,青銅甲胄虛影光芒流轉(zhuǎn):“罷了!既然你們執(zhí)意如此……跟緊我!我的玄黃甲道韻,或可護住我等片刻,不至于在這黑暗中徹底迷失!”她當先一步,玄黃之光化作一層薄幕,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此刻的凌縉這邊。
墜入黑暗的瞬間,凌縉以為自己踏入了永恒的寂滅。
絕對的死寂與虛無瞬間淹沒了他。視覺、聽覺、觸覺……一切外在感知被粗暴剝奪,甚至連“自我存在”的界限都開始模糊、消融。唯有左手掌心那微弱卻無比堅定的脈動牽引,以及懷中那枚七彩星塵散發(fā)出的溫潤光芒,如同風暴中唯一的燈塔,頑強地抵抗著黑暗的侵蝕,將他的意識從徹底迷失的深淵邊緣一次次拉回。
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只能順著那指引,在凝固的墨色中艱難“游動”。時間失去了意義——或許是彈指一瞬,或許是千萬年——在這片連時光都仿佛被凍結(jié)的黑暗里,流逝感蕩然無存,唯有空寂永恒。
突然!
掌心的脈動猛地狂亂起來!一股強烈的悸動傳來,那清晰的牽引方向驟然變得混沌不堪!
向下?一股力量在拉扯!
向前?另一股力量在指引!
向左?向右?無數(shù)細微的錯亂感紛至沓來!
方向感的徹底崩塌,比絕對的黑暗更令人窒息!每一個選擇都可能通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凌縉的心瞬間沉到谷底,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唉……”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在他近乎枯竭的識海中響起。絕境之中,一絲明悟閃過心頭。
“遇事不決,可問春風……”
他閉上早已失去效用的雙眼,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撕裂般的臟腑劇痛,也暫時忽略了身后雖減弱卻并未消失的殺機。他將全部心神沉入識海最深處,去感知,去聆聽……聆聽那源自星塵的、最本源的脈動。
“春風不語——唯心而已!”
剎那間,那紛亂的指引中,一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感應(yīng)被他捕捉到——向下!
沒有半分猶豫,凌縉催動最后殘存的力量,朝著那感應(yīng)傳來的方向,決然遁去!
仿佛穿過了一層無形的粘稠屏障。下遁不過片刻,那狂亂的悸動驟然平息,原先混亂的牽引豁然開朗,變得無比清晰而強烈!更奇異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景象”,無需視覺,直接映入了他的意識深處!
不再是純粹的、令人絕望的黑暗。
無數(shù)道半透明的、流淌著星輝般碎光的“河流”,如同宇宙巨樹的龐大根系,在深邃無垠的基底中縱橫交錯、蜿蜒流淌。它們或緩緩旋轉(zhuǎn),或奔騰分合,散發(fā)出古老到令人靈魂顫栗的磅礴氣息,蘊藏著難以想象的偉力。僅僅是意識的“觸碰”,凌縉就感覺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那“河流”的永恒韻律同化、席卷而去!
時間長河支流!
一個震撼得無以復加的念頭,在他瀕臨破碎的識海中轟然炸響!這星塵指引的絕地,竟與傳說中流淌著宇宙本源時間之力的時間長河有關(guān)?!
而就在這無數(shù)瑰麗又致命的時間脈絡(luò)交匯的核心區(qū)域,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陰影輪廓,正巍然懸浮!
它并非尋常的實體,更像是由凝固的時空碎片、破碎的星辰核心、以及一種難以名狀的、介于物質(zhì)與能量之間的古老骸骨構(gòu)筑而成的遺跡!其形態(tài)扭曲怪異,布滿了巨大的斷裂面,仿佛經(jīng)歷過毀天滅地的浩劫。斷面上殘留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恐怖道痕與斷裂的法則鎖鏈碎片。一股源自宇宙開端的、蒼涼悲壯的死寂氣息,如同實質(zhì)般撲面而來,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凌縉懷中的七彩星塵,此刻光芒大盛!柔和的光暈主動擴散開來,堪堪將他全身包裹,形成一層看似脆弱卻堅韌無比的七彩光繭,有效地隔絕了周圍時空亂流的侵蝕。更令人心驚的是,星塵核心的脈動,與那遺跡深處某個無法窺探的存在,產(chǎn)生了強烈至極的共鳴!它傳遞出前所未有的急切,牽引著凌縉,目標直指那片懸浮于時光脈絡(luò)中心的古老廢墟核心!
是絕境中的一線生機?還是踏入更可怕的死地?凌縉已無暇細想!
就在這心神劇震的剎那——
“嗡!”
身后的黑暗深處,一股狂暴而充滿血腥貪婪的殺意,如同投入死水的萬鈞巨石,驟然打破了這片時空交匯之地的死寂!一道身影裹挾著撕裂時空的陰冷能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透黑暗,直撲凌縉后心!那股氣息……陰毒、隱匿、強大!
“杜文水!”凌縉瞳孔驟縮,如臨大敵!追殺的六人中,唯有此人一直深藏不露,出手最少,卻最為致命!他對杜文水的戒備,遠在其他五人之上!
“桀桀桀——!”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笑聲,仿佛直接在凌縉的識海中炸響,充滿了得意與殘忍:
“凌縉!不枉我煞費苦心隱忍至今!外面那五個蠢貨還在歸墟邊緣猶豫不決……可惜啊,終究是為我杜某人做了嫁衣!你的命,還有那寶貝,都歸我了!受死吧!”
杜文水的身影在扭曲的時空光影中顯現(xiàn),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獰笑,一道凝聚了其全部修為、足以洞穿星辰的漆黑指芒,撕裂幽暗,直取凌縉眉心!陰毒狠辣,快逾閃電!
“杜文水!”凌縉瞳孔驟縮,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四肢百骸!六人之中,唯此獠最是陰險難測,深藏不露!此刻爆發(fā)出的殺機,遠超其余五人!
避無可避!體內(nèi)法力早已幾近枯竭,臟腑破碎的劇痛如潮水般沖擊著意志。絕境之下,凌縉眼中爆發(fā)出最后的瘋狂!
“燃!”
一聲低吼,他竟不顧一切地燃燒起僅存的本命精血!狂暴的血焰瞬間騰起,強行壓榨出最后一絲力量!手中古劍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裹挾著血焰與殘存的星輝道韻,迎著那索命指芒,決然揮出!這一劍,不求生,只求玉石俱焚!
“咻——!”
“叮——!”
刺耳的銳鳴與金鐵交擊的脆響幾乎同時炸開!劍芒與指芒在虛空中轟然對撞!狂暴的能量亂流瞬間炸裂,將周遭凝固的黑暗都撕扯得扭曲波動!
光影交錯間,凌縉甚至未能看清杜文水的身形,只覺一股沛然莫御的陰寒巨力順著劍身狂涌而入,瞬間撕裂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經(jīng)脈!那漆黑指芒雖被劍勢偏斜,未能洞穿眉心,但逸散的恐怖力道已狠狠轟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