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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烏山

  • 萬山林主
  • 白云海客
  • 2227字
  • 2025-06-04 16:23:21

烏山擁有非常豐富的石料資源。生活在烏山的人們開采石料,進行加工,然后運送到城鎮買賣,以此為生。

得益于此得天獨厚的條件,擁有整座烏山的烏山鎮人住的是堅實耐用的磚房,有的不止兩層,地面鋪設的是巖石板材,為了中和鎮子的金石之氣,沿街種滿了樹木和花草。因為自身產業發達,烏山鎮很是富裕,也有了一些文化追求,有了自己的書院,凡是種種,讓烏山鎮看起來就是小一號的城里。讓附近的鄉里十分艷羨。

烏山鎮說是鎮,其實是一個宗族。只有宗族才那么具有凝聚力,能夠捍衛自己的產業,讓烏山屬于烏山鎮人。烏山鎮原本只有一個姓氏,到后來嫁過來的女子拖家帶口,又有了一些小姓。這些小姓在烏山鎮不能擁有土地,房屋也只是租賃,到因為親戚關系,他們也擁有上書院,參與烏山鎮日常管理的資格。烏山鎮的本家是石匠。從采石到石刻雕塑,再到房屋建筑,烏山鎮的路子也越來越寬。他們掌握了各種和石頭有關的知識和技術。他們所娶的女子,那些外家也不是尋常的人家,也有家傳的技藝。有木雕,繪畫,織繡之類的。這些小姓也是是烏山鎮重要的組成部分。烏山鎮的繁榮也離不開這些人的存在。但生活在其中的人都知道,烏山鎮的主人只能是烏林氏,這個主次一定要認清。

烏林氏,是烏山鎮的創世姓氏。他們原先姓林,后來擁有了整個烏山后,為了區別其他地方的林姓,也有為了尊崇整座烏山,于是就在自己的林前面家了個烏。

烏山是通體為黑的巖石大山,高一千丈,是座大山,一座陽氣過足大山,三百丈之上,就全是奇松怪石。松針的翠更顯得烏山的黑。烏山鎮一絕的松油墨也是得益于這些奇松。這些松樹,不是同一種松樹,它們是各式各樣,有著各自名字的松樹。外人可能認不出其中的幾種,但烏山鎮的烏林氏卻都能全部認得全。這是他們就要數著一棵一棵的松樹來認字。先生帶著還是小孩的他們踏青,指一棵松樹就說一個字,然后又根據這個字又再說一個典故,這樣,一棵棵的松樹就和一個個的字、一個個的故事與那時他們腦中的想法聯系起來。有時候,他們要找回自己的記憶和想法,就去觀想一棵棵松樹。當找到了自己在記憶中標記的松樹之后,記憶自然而然就浮現了出來。因為這些松樹和無數先輩的記憶綁定,它就了烏山鎮史書一般的存在,因此,那些松樹受到了極好的保護。如果一棵松樹受到了損壞,如被野獸拱倒,或者被雷擊壞,在人們已經想盡了辦法都不能救活的情況下,那么,在它原來的位置會立上一塊碑,碑上刻著這棵松樹的模樣,記下它準確的位置,比如山高幾丈,是第幾處園子,是旁邊松廬附近的第幾棵樹。松廬,是建在這些松樹邊的房子。是烏山鎮制作松油墨的地方。除了制作松油墨之外,它還有一個叫藏松閣的小房間。房間里貯藏著一些畫,這些畫真是一棵棵的松樹。上面有關它們的記錄,每一棵松樹都被做了標記。松樹關乎烏山鎮的歷史,那么這些畫就是卷宗。烏山上的松林被分得很細,因此每一處被仔細劃分的松林旁邊都有這樣的松廬,這樣的松廬就有一間藏松閣,這樣的藏松閣里面就有這樣的萬松圖。而這些萬松圖的背后,就有畫技精湛的烏山鎮人和烏山鎮發達的造紙業支持。

烏山有山谷,有桃林,有竹林,有潺潺溪流,本就具備造紙的條件。更別說還栽有大片的通脫木林。通脫木的莖髓大,質地輕軟,顏色潔白,稱為“通草”,切成的薄片稱為“通草紙”。通草紙的發現是偶然,絲毫不影響烏山的造紙業在那以前便已經粗具規模。

烏林氏把那大片的通脫木林稱作通草紙田。書院里的先生曾感慨到,造紙是智慧的人們多么偉大的成就啊,可那些通草,它們輕而易舉就用自己的生長顛覆了這一切。誰能想到它的芯只需要沿著刀子滾著劃開,便是一張上好的紙。說不定,在那深山里面,也有這樣的一棵樹,它的果子就是天然的松油墨,倒省得人們為了一塊墨而費了那么多的功夫。有學生問,“先生,那是不是也有一種樹。它的果子讓人吃了,就能變聰明的。”先生聽了笑到,“說不得,吃了能馬上變成圣人。書都不用讀,就知識淵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哩,如果真的有這棵樹,那要種滿天下,人人皆為圣人?!薄S袑W生說“我爹爹說,讀了書未必明事理,先生,有這棵圣人樹,不如有棵君子樹,人人為圣人,不如人人為君子?!毕壬牰M之。

烏山鎮有紙,有墨,有硯臺。硯臺不算太好,因為烏山的石頭適合做磚頭,當然也不是不能用。圍三缺一,正好缺的是上好的筆。筆不是做不來,但還是該給別人留一口飯。烏山鎮的筆,從來都是從外地買的,正如它的鐵器,也都從外面來。一個靠山吃山的鎮,難道山里沒有好的鐵礦嗎?烏山鎮人希望是沒有。它最好永遠都是沒有用的石頭,只能做磚頭的石頭。它最好沒有礦,哪怕是一點顏色的礦,烏山鎮也不希望有,所以烏山鎮有最好的礦師,他知道怎么樣能避免那些礦被人發現,能找到的只有石頭。畫師說,最好的顏色都來自于礦。那些顏色可以千年百年,長久地留著。礦師說,“那些花草不是也有顏色嗎?我們眼睛看到的不正是大地之上的顏色嗎?既然顏色能從那些植物中獲得,又何必在奢求地里的、山里的礦的顏色呢?”畫師反駁?!澳切╊伾珌碜杂谥K究會褪色。就像墨水會干了那,越來越淡?!钡V師說:“那就一次一次上顏色唄,就像大地上的花,一輪一輪地花,一輪一輪換著顏色,永遠新鮮。”

“還有,不要奢望人的畫像大地一樣永恒。這大地沒有主人,我們可以守住不值錢的烏山,但守不住值錢的金山。能有一座烏山就已經值得歡喜了?!钡V師道。

正是因為這樣的道理,在烏山上,沒有名貴的樹種。也許以前有過,也許是上天有靈,凡是能數得著的,可以為宮殿、為皇帝棺槨的名貴樹種在烏山鎮建立起來的那天起,便自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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