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馬的，真晦氣。”

黃毛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頭上纏著繃帶，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白天時候在那個雜貨鋪，面對那個小山一樣的猛人，不僅被揍得毫無反手之力。

而且更讓他心里窩火的是，一向自詡滾刀肉的自己，面對那個男人的時候，褲襠都濕了。

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黃毛的頭上。他縮了縮脖子，把連帽衫的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嘴里罵罵咧咧：“操，這鬼天氣。“

看了一眼玻璃開裂的手表，現在是凌晨一點二十。

“感覺真踏馬的邪門了。”

黃毛摸了摸口袋里的癟癟的錢包，一陣氣惱。

原本被揍以后，他想去常去的那家洗腳店找回雄風，卻發現那家店已經被巡查局查封了。

又去了一家常去的場子，玩了幾把，結果倒欠了幾百塊。

從踏出賭場那一刻起，后脖頸就一陣陣發涼，像是有人用冰涼的手指輕輕撫過。

“媽的，想什么呢。“黃毛甩了甩頭，水珠四濺。他決定抄近路回家，拐進了兩棟老式居民樓之間的小巷。

這條路他走過幾次，雖然陰暗潮濕，但能省下二十分鐘路程。

巷子里比外面更黑。雨水在狹窄的空間里形成了一道水簾，地面上的積水已經沒過了鞋底。

黃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條巷子...有這么長嗎？”

他停下腳步，掏出手機想打開手電，卻發現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沒有了信號。

更奇怪的是，雨聲似乎變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寂靜。黃毛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

“誰在那兒？“他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卻只照到濕漉漉的墻壁和漂浮的雨絲。

是自己疑神疑鬼了？…黃毛松了口氣。

可就在他轉回身的一瞬間，余光瞥見巷子深處站著一個身影。

那是個小女孩，穿著鮮紅色的雨衣，背對著他站在雨中。

“小女孩？”黃毛的眼珠開始轉動了起來，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喂！小朋友！“黃毛喊道，聲音在狹窄的巷子里回蕩，顯得異常響亮，“你爸媽呢？“

沒有回應。只有雨水敲打地面的聲音，滴答，滴答，節奏緩慢得令人心慌。

“不對…”黃毛突然反應過來。

他的血液瞬間凝固。這么晚了，怎么可能有小孩獨自在這里？

他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小女孩依然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黃毛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那個方向走去，因為穿過小巷是一定要經過她的。

隨著距離拉近，他的心跳愈發快速了起來。

“這小女孩的紅色雨衣，顏色也太鮮艷了吧。”

黃毛嘀咕一句，感覺這一幕在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極不協調。

更奇怪的是，雨水打在雨衣上竟然沒有濺起水花，似乎像被吸收了一樣消失不見。

五米，三米，一米...

就在黃毛即將碰到小女孩肩膀的瞬間，她突然消失了。

“我操！“黃毛踉蹌后退，差點摔倒。他瘋狂地四周張望，卻只照到空蕩蕩的巷子和自己急促呼出的白氣。

地面上，小女孩剛才站立的地方，積水中漂浮著一層紅色的液體，像稀釋的血液。

黃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轉身就跑，皮鞋踩在水坑里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在寂靜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跑著跑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為什么…跑了這么久，還沒有跑出巷子？

兩側的墻壁在不斷延伸，前方的黑暗仿佛沒有邊際。黃毛停下腳步，胸口劇烈起伏。

突然，黃毛渾身的毛孔都立了起來，有另外一個腳步的聲音！

啪嗒，啪嗒。

就在他身后不遠處，節奏與他剛才的奔跑完全一致，而且緊緊跟在他的后面。

黃毛不敢回頭。冷汗順著脊背流下，與雨水混在一起。他強迫自己繼續前進，卻發現巷子開始扭曲變形。

墻壁上出現了奇怪的污漬，像是一只只手掌的印記；頭頂的雨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滴在他臉上時帶著鐵銹般的腥味。

“這他媽是什么鬼地方...“黃毛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啪嗒，啪嗒。

那個腳步聲更近了。

黃毛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在巷子盡頭，紅色雨衣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是正面朝他。雨帽下本該是臉的地方，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啊！“黃毛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拔腿就跑。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卻不敢停下。

轉過一個拐角，他突然看到一扇半開的鐵門。

“躲起來，躲起來！”腦子里的聲音在告訴自己。

于是，他直接沖進了鐵門。

門內是一棟廢棄的建筑，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某種腐爛的氣息。黃毛背靠著門大口喘息，耳朵緊貼門板聽著外面的動靜。

一點聲音都沒有，外面是可怕的寂靜。

過了大約一分鐘，黃毛才敢打量四周。這里似乎是個老舊的辦公室，墻上貼滿了發黃的紙張。

他顫抖著手用手機照亮最近的一張，頓時如墜冰窟。

那是一張尋人啟事。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紅色雨衣的小女孩，笑容甜美。

日期顯示她已經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失蹤。

黃毛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其他紙張，全是同樣的尋人啟事，只是日期不同。最近的一張是上周的，照片上的女孩依然穿著那件紅色雨衣。

“不可能...“黃毛喃喃自語，突然注意到所有失蹤事件都發生在雨夜，而且都在這條巷子附近。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滴水聲。

滴答，滴答。

從走廊深處傳來，越來越近。

黃毛的血液幾乎凝固。他瘋狂地環顧四周，發現房間另一頭有一扇窗戶。顧不上思考這是幾樓，他沖過去推開窗戶，外面是另一條小巷。

就在他翻出窗戶的瞬間，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黃毛最后瞥見的是從門縫中流進來的紅色液體，和一只蒼白扶在門框上的小手。

他跌落在潮濕的地面上，顧不上疼痛立刻爬起來繼續跑。

這條巷子看起來正常多了，遠處甚至能看到主路的燈光。黃毛幾乎要哭出來，加快腳步向光明奔去。

就在他即將沖出巷口時，一個小小的紅色身影從側面緩緩走出，擋住了去路。

雨衣的帽子抬起，露出下面那張沒有五官的臉。

黃毛的尖叫聲劃破雨夜，隨即戛然而止。

突然，陰影中伸出了一只手，輕輕在紅雨衣的腦袋上拍了拍。

一個穿著紅衣的窈窕身影走了出來，她的鎖骨處，一只眼珠滴溜溜地轉動著，透露出瘋狂的神色。

第二天清晨，清潔工在巷子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濕透的錢包，里面裝滿了被水泡爛的一張二十年前的尋人啟事。

而在錢包旁邊，有一個小小的、鮮紅的雨衣形狀的水漬，正隨著太陽升起慢慢蒸發。

黃毛緩緩走出小巷，看著迎面走來的兩個小弟，嘴角微微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