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三刻,營地西北角忽有微光一閃,似有火點跳動。
霍思言第一時間轉身,瞬步落地。
“動手了。”
幾乎同時,駐守哨位傳出暗號三聲,魏臨早已應聲沖出:“西北土丘,有微魂波!”
霍思言未言,翻身躍上寨墻,魂術涌入雙目,冷光如炬。
那是魂誘術。
且來得極隱,尋常術師絕察覺不到。
她唇角一冷,手中擲出一只墨色魂石。
“鏡光反術,亮。”
魂石炸開,一圈圈光波反卷而出,照亮夜色之中,一道身影猛地從遠處掠出!
“擒下!”
魏臨一聲令下,赤林營四人齊攻而上。
身影閃電般飛掠試圖逃脫,卻在躍上寨墻一瞬,被霍思言一掌震回。
她手指輕彈,一縷暗魂束縛術瞬間纏上對方肩膀,反手一扣。
“是誰派你來的。”
來人渾身籠罩黑袍,面容模糊,仍試圖掙脫,但魂術入體已被封住經絡,口不能言。
沈芝奔來,一眼認出手印,沉聲道:“這是珞狄裂魂營的隱匿使,用的是邊境第二型幻形術,擅長趁夜搜營試探,此人身上必有聯絡信物!”
她從懷中掏出探魂燈,照向黑袍者肩口,光芒折射間,一塊碎石般的赤色物件暴露出來。
魏臨低聲罵道:“果然不是空來走禮的。”
霍思言蹲身,將那信石捏起,冷聲道:“這東西,能刻魂標記。”
“嶸察……是在等他把咱們的排布摸清。”
沈芝看向黑袍人:“我們要不要當場揭穿?”
霍思言卻緩緩站起身,望著營地中央坐而未眠的嶸察。
那人此刻正看向這邊,似笑非笑地挑起眉。
霍思言垂眼,低聲道:“還不到時候。”
“若他覺得自己試探還未被察覺,他就會再放第二人。”
“我要他以為,我們根本沒抓住。”
“魏臨,把這人悄悄帶入后營鎖魂閣,換一個赤林營騎替他扮形,裝作逃掉。”
魏臨眼神一凜:“是要放長線?”
霍思言語氣冰冷:“當然,皇帝委我重任,要的是魚,可不是蟲。”
“明日進關前,他們必再有動作。”
翌晨,隊伍出發。
嶸察騎至霍思言身側,語氣輕松:“昨夜睡得可好?”
霍思言淡淡看他一眼,答得更淡:“風重,醒得早。”
嶸察低笑一聲,沒再問話,只驅馬隨行,神情悠然。
但他眼角那一絲深思的銳意,卻藏都藏不住。
他以為昨夜探子已脫。
他還未察覺,自己已入局。
而霍思言,已親手開了第一道魂術反線,將敵人牢牢引進她設好的陷阱中。
七日路程才過一日,這場外交迎使之旅,才剛開始。
隊伍踏入第二日行程,已越過西嶺驛界,沿朝西南向折入一段人煙罕至的舊道。
此地早年為兵道要口,后因山勢坍塌改道,如今多為邊軍偶有巡邏之用。
霍思言在前方領騎,目光沉穩不語。
她已明確知曉,對方試探未止,敵使團中第二道暗線隨時可能動作。
她等得住。
越是沉住氣,越能讓獵物自投羅網。
申時,隊伍停駐一處臨時營地,左右懸崖環繞,地形雖險,卻便于防守。
赤林營圍出四重警戒,外圈埋設警術砂線。
霍思言親自點兵布防,未言一句閑話。
當夜,天色未暗,副使中那名年紀偏長者,名喚圖魯的珞狄使臣,忽帶酒壺登帳。
霍思言未召他,他卻笑意盎然地拱手道:“霍將軍軍中簡陋,小使攜本族烈釀一壇,愿與將軍解乏。”
帳中只有霍思言一人,魏臨與東廠官員在外巡哨未歸。
她掀帳而起,并未露出驚訝之色,只略一皺眉。
“使節應與主使同席,為何獨來?”
圖魯從容道:“嶸察主使夜中修文,請我自便。”
“我等遠來,見將軍肅然守職,未免敬意生生。”
霍思言淡淡看了他一眼。
“敬酒可,試探免了。”
圖魯神情微頓,隨即笑意更深。
“將軍何出此言?”
“我珞狄世與大晟和睦,今番奉新主命前來,實為重立舊好。”
“何至于將我言語……皆作刺探?”
霍思言輕輕轉身,背對他望向夜色濃幕,語調卻如利刃出鞘。
“你酒中加魂引粉末,味極輕,但遇青銅之器便會泛淺紅。”
她隨手一抬,從案上托起一只舊銅盞,盞沿果然顯出一圈淡紅。
圖魯臉上笑意凝住,只聽她語氣冷冽:“你不是真想敬酒,你是想借我手中魂氣試魂應。”
“這種探魂粉,若我真是你想找的人,剛才一接壺,魂息早已被你捕下。”
“只可惜……”
霍思言緩緩轉身,雙眼森冷,眸中隱有魂紋流轉。
“你抓不著我。”
圖魯額角終于浮現汗意,強撐笑意:“霍將軍果然……不凡。”
她往前一步,眼神如釘。
“你敢試我,想好后果了嗎?”
圖魯微退一步,沉聲開口:“我不過是一介使節……”
話未說完,霍思言已抬手一擊,掌風破空,將其按至帳壁。
“你再敢對我動魂術一分,我就敢折你一指。”
“回去告訴嶸察,不管你們來做什么……別小看我的手段。”
圖魯臉色慘白,驚懼難掩。
她松開手,甩簾而出。
帳外,魏臨迎面而來。
“我到了門外,聽你留人,我便沒進。”
霍思言低聲:“他出手了,魂術未發,只是誘引。”
魏臨眼神冷冽,氣勢洶洶。
“我今晚不睡了,看誰還敢動!”
霍思言卻按住他肩膀,聲音低了些:“不用緊張,讓他們再試。”
“今晚,再給他們一個假象,讓他們誤以為我真有殘魂之跡。”
魏臨眼神一震:“反誘?魂術誘魂術,這是拿你自己做餌。”
霍思言輕聲一笑:“所以才得你守著,若他們敢動真術,我便引他們現身。”
而同一夜,大晟京中,皇帝獨坐御書房。
一封由赤林營快騎急傳的密信呈于案上,太監低聲稟報:“霍將軍言,敵使之試已至第二次,請準暗中布線,待其露形。”
皇帝拿過信,眼神微沉,手指輕敲案面。
“命東廠蘇謙,明日開始清點禮部迎使檔案、驛館接待名冊。”
“所有半月前入京、未入案者,一律徹查。”
“敵國既來,不可能空著手。”
“我要先清掉……他們藏在我眼皮底下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