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魂石忽然亮起一絲幽芒,一道模糊的聲影浮現其上。
那是個身披黑袍、頭戴束冠的男子虛影,面目模糊,看不清五官,聲音卻極清晰:“識者聽令。”
“魂塔已廢,火陣已毀,封識者代執命火之責。”
“若有人重啟魂術源鏈,火陣將自燃,魂塔全焚。”
“昔日藏魂司,非滅而終,識印未斷,魂焰必返。”
虛影說完,緩緩消散。
霍思言面色極冷:“這……封識者?”
江律:“藏魂司內部語,只有高位術師之間才有這個稱呼,指的是被授權自裁陣圖、截斷識核的人。”
謝知安緩緩吐了口氣:“也就是說,西嶺這陣并不是新布,而是藏魂司殘陣,被刻意留了下來。”
“而如今才重燃,是因有旁人想激活舊術。”
“但有人搶先一步自毀。”
霍思言眼神緩緩沉下去。
“所以我們來晚了。”
“殘魂未現,火已熄。”
“敵暗我明,這場仗,才剛開始。”
她起身,一腳踏在雪地上,聲音冷厲如刃:“江律,將陣核封起送回京中。”
“謝知安,調第二營退入三里駐防,西嶺清野,絕不留一絲魂痕。”
“所有魂塔遺物,半炷香內全部焚毀。”
她轉頭,望著遠方那座逐漸歸于沉寂的白雪山脊,眸光中凝著一線死氣般的冰寒。
“這不是他們的第一座魂塔。”
“也不會是最后一座。”
魂塔殘陣焚盡已過一夜。
西嶺雪野上,火光雖熄,魂氣卻未散。
霍思言站在原地足足一炷香才緩緩開口:“江律,把西嶺三十里內所有山脈魂力流向畫成圖,要細,全部細到寸線。”
江律立刻抱拳應下,喚來術吏在雪地上鋪開畫布,三名識圖軍士跪伏一旁,奮筆急描。
謝知安望著火后的山脊低聲問道:“你在想什么?”
“你懷疑……這不是一處局?”
霍思言沒說話,只盯著雪地上熔斷的陣盤裂痕。
她指尖一點,封著陣核的魂石竟“咔”的一聲輕響。
她開口:“從頭到尾都太干凈了。”
“塔毀得干凈,陣毀得也干凈。”
“魂禁軍調動也算干凈,甚至連京中都在默認,這一場西嶺之亂,該畫個句號。”
“可你問問你自己,謝知安。”
“你信么?”
謝知安喉頭輕動。
“我當然不信。”
他抬頭,語氣壓低:“若我是敵,我不只會藏在塔里。”
“我會燒掉這塔,等你們來。”
“等你霍思言親自帶兵來,親自看著那塊陣核……自燃。”
霍思言聲音也沉了下來:“那這塊陣核,就不能回京了。”
她目光一轉,看向江律:“圖畫好了嗎?”
江律抬頭:“五分之三,越靠近塔心,魂流就越亂,線跡幾乎無法追蹤。”
“似有……人為擾動。”
霍思言眼神陡然一冷:“藏魂司殘黨不光動了陣,連魂脈都改了。”
“他們不是為了傳術,是在試圖構建一套全新的術理體系。”
“不是獻祭用的逆印,也不是御控的魂鏈,而是……集控類的魂脈控制術。”
謝知安一驚:“那是叛術,是十多年前在太傅手里被廢掉的禁篇!”
“你怎么會知道他們在用這個?”
霍思言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雪地下方魂石裂縫的方向,聲音極輕:“因為……我聽見了。”
江律瞪大眼:“你聽見了什么?”
霍思言微微閉眼,指尖貼地,魂識探入雪中,許久,她輕聲道:“下面有一條魂脈。”
“不是舊陣脈,是新刻的。”
她緩緩睜眼,眼中透出鋒利到極致的神色。
“他們不是藏在魂塔里。”
“他們是,把自己埋在了西嶺的雪里。”
轟!
她話音剛落,遠處山脊下方忽然爆起一道魂火!
雪地炸開,數道黑影從地底猛然躍起,身披重甲,魂火纏身,手持殘刃直撲鎮魂軍!
江律大吼:“有伏兵!是魂兵改造體,非人類,魂術操控的半傀儡!”
“所有人,戰陣!”
謝知安第一時間拔劍沖上,魂氣震散雪塵,喚起“識盾術”,牢牢護住霍思言身側!
霍思言眼神冰寒,鎮闕出鞘,刃上魂紋疾亮,一躍而起!
“魂禁軍,迎敵!”
三百鎮魂士兵如鐵流崩雪,雪原之上刃光交織!
敵方魂傀體竟能撕裂魂識壁障,操控者應在地底遠控,極度隱蔽,每一擊都帶著舊術殘力!
霍思言直撲而上,魂力灌注鎮闕,三刀連下,將一具傀儡從肩至腰生生劈裂,魂晶爆裂!
另一名魂士高聲道:“這些人……不是死人,是半魂術殘民!”
“他們是活人!被強制植入魂印操控!”
眾人震驚失色!
江律怒吼:“這已不是藏魂術!這是一整套新的控識術!”
“有人在用活人煉魂,制造兵器!”
霍思言面沉如水,斬開又一敵人頭顱,盯著地底魂火源頭的方向,冷聲道:“敵人在下面。”
“我親自下去。”
謝知安拉住她:“太危險了,你是魂禁軍統帥!”
霍思言盯著他,眼中沒有動搖。
“我若不上,這仗沒得打,你守著魂核,我破他們根。”
下一瞬,她一腳踏碎陣盤封口,整個人一躍而下!
雪地下,是魂火流淌的暗脈。
她要一刀,斬穿它!
雪地塌陷,魂火翻涌,霍思言一躍而下,墜入西嶺魂塔地脈深處。
入眼皆黑。唯有魂陣殘光如火脈般在地底蜿蜒流轉,斑駁照亮一條逼仄的魂洞通道。
空氣中帶著灼燒過后殘魂未散的焦腥氣,還有極淡的血氣味,像是剛有人在此搏斗過。
霍思言半蹲落地,鎮闕斜橫身前,魂識如水波般迅速擴散,試圖捕捉周遭任何異動。
她腳下,是厚重的青紋石板,每一寸都刻滿了魂術禁文。
這不是自然地穴,而是早年藏魂司遺脈人工開鑿的魂術溫養地。
“藏魂殘黨……居然還保留著這種根。”
霍思言一步步向前,魂紋映著她的影子在石壁上輕輕搖晃。
不遠處,一道金屬制成的魂門靜靜矗立,上雕三印:“御識、封魂、執刑。”
她認得這三個術印。
那是十六年前,藏魂司被皇令剿滅前一夜,謝賀親手將主魂門封死所用的三印術。
如今卻重新出現在這地穴之下。
她手掌貼在魂門上,門內忽然傳出一聲低低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