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塵坐鎮大同府，一面加緊整飭軍備，修繕城防，一面密切關注著喀爾珂聯軍的動向。

春季的草原，雖然不比冬季那般酷寒難當，但也絕非一片坦途。

解凍后的土地泥濘不堪，不僅給大軍的調動和后勤運輸帶來了極大的困擾，也使得情報的傳遞變得異常緩慢和困難。

葉塵派出的斥候，如同撒入大海的石子，往往數日才能帶回一些零星的消息。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喀爾珂三汗與準噶爾的聯軍，主力確實屯駐在歸化城至豐州灘一帶，但其具體的兵力部署和進攻意圖，卻依舊模糊不清。

這讓葉塵感到有些不安。

他深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在敵情未明的情況下，貿然出擊，很容易陷入被動。

因此，他決定，在發動大規模進攻之前，先進行一次試探性的攻擊，摸一摸對方的虛實。

而試探的目標，他選擇在了豐州灘附近，一處喀爾珂聯軍的前哨據點。

這個據點，扼守著一條通往大同府的古老商道，地理位置頗為重要。若是能將其拔除，不僅能打通一條清軍向北推進的通道，也能對喀爾珂聯軍的士氣造成一定的打擊。

更重要的是，葉塵想通過這次小規模的戰斗，看一看喀爾珂聯軍的戰斗力，以及他們對春季泥濘地形的適應程度。

執行這次試探任務的，是巴特爾率領的一千名科爾沁精銳騎兵，以及多隆麾下的五百名正白旗火銃手。

葉塵特意叮囑他們，此戰以試探為主，不可戀戰，一旦得手，立刻撤回，切勿追擊過深，以免中了敵人的埋伏。

三月二十日，本是萬物復蘇的日子。

然而，在肅殺的邊關，卻注定要染上一抹血色。

清晨，天剛蒙蒙亮，巴特爾和多隆便率領著一千五百名精銳，悄然離開了大同府，朝著豐州灘的方向疾馳而去。

為了避開泥濘的道路，他們選擇了一條相對偏僻，但地勢較高的丘陵地帶行軍。

科爾沁的騎兵，久經沙場，又熟悉草原地形，在巴特爾的帶領下，行軍速度極快，風馳電掣般，悄無聲息地接近了敵人的前哨據點。

那是一處用土石和木柵欄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營寨，寨墻不高，防衛也顯得有些松懈。

營寨之內，隱約可見炊煙裊裊，以及一些正在巡邏的喀爾珂士兵的身影。

“多隆兄弟，”巴特爾勒住馬韁，壓低了聲音說道，“待會兒我率騎兵從正面沖擊，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帶火銃手，從兩側迂回，占據有利地形，給我壓制住他們的弓箭手和可能出現的援兵。”

“好！”多隆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巴特爾將軍放心，保證讓他們嘗嘗咱們火銃的厲害。”

兩人商議已定，便立刻分頭行動。

巴特爾深吸一口氣，猛地拔出腰間的馬刀，厲聲喝道：“科爾沁的勇士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隨我沖！殺！”

“殺——！”

一千名科爾沁鐵騎，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朝著敵人的營寨，發起了兇猛的沖擊。

馬蹄聲如雷，卷起漫天的塵土和草屑。

營寨內的喀爾珂士兵，顯然沒有料到清軍會突然發動襲擊，頓時亂作一團。

他們倉促地拿起武器，試圖組織抵抗，但在如狼似虎的科爾沁鐵騎面前，他們的抵抗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科爾沁騎兵砍瓜切菜般，輕易地便撕開了營寨的木柵欄，沖入了寨內。

彎刀揮舞，血肉橫飛。

慘叫聲，怒吼聲，兵器碰撞聲，在小小的營寨之內，交織在了一起。

而就在此時，多隆率領的五百名火銃手，也已經悄然迂回到了營寨的兩翼高地。

“放！”

隨著多隆一聲令下，密集的火銃聲驟然響起。

鉛彈雨點般傾瀉而下，精準地射向那些試圖反抗的喀爾沁弓箭手和企圖從側翼包抄的騎兵。

在火銃的強大威力面前，喀爾珂士兵的皮甲和木盾，根本不堪一擊。

中彈者紛紛慘叫著倒地，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正面的騎兵沖鋒，側翼的火銃壓制。

這套經典的“步騎協同”戰術，在葉塵的調教之下，早已被正白旗和科爾沁的將士們演練得爐火純青。

面對如此凌厲的攻勢，營寨內的喀爾珂守軍，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很快便土崩瓦解，四散奔逃。

巴特爾一馬當先，手中馬刀上下翻飛，轉眼間便斬殺了數名敵軍將領，威猛異常。

戰斗并沒有持續太久。

僅僅半個時辰之后，這座喀爾珂聯軍的前哨據點，便被清軍和科爾沁勇士徹底攻占。

寨內守軍，死傷大半，余者盡數被俘。

“哈哈！痛快！痛快！”巴特爾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放聲大笑道，“這些喀爾珂的軟蛋，還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在咱們科爾沁的勇士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多隆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得色：“巴特爾將軍勇猛，我軍火銃犀利，此戰打得漂亮。”

然而，就在他們清點戰果，準備向葉塵報捷之時，負責外圍警戒的斥候，卻神色慌張地飛馬趕了回來：

“報——！將軍！前方發現大批敵軍騎兵，正朝著我軍方向高速接近。看旗號，似乎是……是準噶爾的軍隊。”

“準噶爾的軍隊？”巴特爾和多隆聞言，皆是臉色一變。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準噶爾的援軍，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看那煙塵滾滾的架勢，來的人數絕對不少。

“有多少人？”巴特爾沉聲問道。

“至少……至少有上萬騎！”斥候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上萬騎！

巴特爾和多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他們此行只有一千五百人，若是與上萬名裝備精良的準噶爾騎兵硬碰硬，恐怕會兇多吉少。

“立刻打掃戰場，收攏俘虜，帶上繳獲的物資，我們馬上撤退。”巴特爾當機立斷。

他牢記著葉塵的命令，此戰以試探為主，不可戀戰。

如今已經成功拔掉了敵人的前哨據點，探明了敵人的虛實，也繳獲了不少物資，可謂是超額完成了任務。

再打下去，就得不償失了。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撤退之時，遠處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騎兵洪流。

黑云壓城一般，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朝著他們席卷而來。

為首的一員將領，身材魁梧，騎著一匹神駿的黑色戰馬，手中提著一桿寒光閃閃的狼牙棒，正是準噶爾部的一名悍將，噶爾丹的心腹——阿史那！

“科爾沁的雜碎。還有那些大清的懦夫。竟敢偷襲我盟軍的營寨。今日，便讓你們有來無回。”阿史那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手中的狼牙棒一揮，身后的上萬名準噶爾鐵騎，朝著巴特爾和多隆的部隊，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沖鋒。

“不好！是準噶爾的主力！”巴特爾臉色大變，“多隆兄弟，你帶火銃手斷后，掩護大軍撤退。我率騎兵，與他們拼了。”

“巴特爾將軍不可！”多隆急道，“敵眾我寡，硬拼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必須想辦法突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急促的號角聲，突然從他們的側后方響起。

緊接著，一支打著“葉”字帥旗的騎兵，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從一處隱蔽的山坳之中殺出，狠狠地鑿入了準噶爾騎兵的側翼。

為首一員大將，銀甲白袍，手持斬馬刀，威風凜凜，正是葉塵。

原來，葉塵在派出巴特爾和多隆之后，心中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擔心他們會遭遇意外。于是，他便親率一支援軍，悄悄地跟了上來，以備不時之需。

卻沒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而且，還一頭撞上了準噶爾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