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領了“軍令”，卻沒有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他知道，陳衛國交代的這兩件事——“絲綢之路”與“皇家金庫”，是兩條深不見底的暗河，絕不是靠著小聰明和一瓶二鍋頭就能探到底的。他需要一個引子，一塊能投入水中，激起漣漪的“問路石”。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一件他壓箱底的“寶貝”上。那是一只小巧的、銀胎燒藍的鼻煙壺，是他前年在鄉下放電影時，一個破落地主后代用來換半袋子白面的。壺身有些許磕碰，但勝在工藝精巧，圖案雅致。這東西，既有價值，又不至于太過扎眼，正是完美的“問路石”。

他沒有去琉璃廠，那里魚龍混雜，水太深。他選擇了前門附近的一家國營信托商店。這里是官方的舊貨交易場所，看起來最正規，但也正因如此，往往是各路“掮客”觀察風向、尋找貨源的絕佳地點。

店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舊木頭和樟腦丸混合的味道。許大茂走到柜臺前，將鼻煙壺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塊絨布上。

柜臺后，一個戴著老花鏡、神情倨傲的老師傅，慢悠悠地拿起鼻煙壺，用一塊放大鏡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然后用指甲彈了彈，發出一聲悶響。

“東西是清中期的，可惜，品相差了點?！崩蠋煾捣畔路糯箸R，推了推眼鏡，“十塊錢，不能再多了?！?

這個價格，至少攔腰砍了一半。

許大茂心里冷笑，臉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為難與肉痛?！皫煾担切屑?，我也不跟您犟?？蛇@也是我好不容易淘換來的，就指著它給家里婆娘扯塊新布料呢……十塊，實在是……”

他沒有急著走，而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觀察著店里的另外幾個人。一個穿著體面、手里盤著兩顆核桃的中年人，似乎對他們的對話產生了興趣，不著痕跡地朝這邊挪了半步。

許大茂知道，魚要上鉤了。

他故作不舍地拿起鼻煙壺，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十塊就十塊吧，總比砸手里強。就是可惜了，我老家親戚那還有幾件傳下來的‘山里貨’，說是能入藥的，看來也值不了幾個錢，不費那勁兒拿出來了。”

他特意加重了“山里貨”和“能入藥的”這幾個字。

正當老師傅要去拿錢時，那個盤核桃的中年人忽然開口了，聲音溫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小同志，別急著賣。你那東西，我瞧著不錯。方不方便，借一步說話？”

許大茂心中狂喜，臉上卻是一副受寵若驚的茫然。

兩人走到了店外的一個僻靜角落。中年人開門見山：“你剛才說的‘山里貨’，是什么貨？”

“就是……就是一些野山參、老山菌之類的……”許大茂含糊其辭，試探著對方的底細。

中年人笑了，搖了搖頭：“小同志，在我面前，就不用說這些場面話了。我姓崔，道上的朋友給面子，叫我一聲‘崔老道’。你那鼻煙壺，我出十五塊。但我想買的，不是這壺，而是你手上真正的‘尖貨’?！?

他盯著許大茂的眼睛，緩緩說道：“我要的，是能讓御醫都點頭的東西。比如，活的梅花鹿茸，整張的成年紫貂皮，還有……能讓垂死之人吊住一口氣的‘香’。”

麝香！

許大茂的心臟猛地一縮。他找到了！他叩響了那扇通往“絲綢之路”的大門！

他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繼續扮演著那個謹慎而又有點貪財的小人物：“崔先生，您說的這些，我……我聽不懂。我就是個放電影的，哪見過什么‘香’啊?！?

“聽不懂沒關系?！贝蘩系牢⑽⒁恍?，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你那個‘東北的獵戶親戚’，總能聽懂。你告訴他，三個月后，讓他帶上他最好的東西，到西直門外的‘廣和茶樓’二樓雅間找我。貨好，價錢好?，F錢，或者……‘小黃魚’，都隨他挑?！?

小黃魚！金條！

許大茂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陳衛國交代的兩件事，竟然從同一個入口，找到了線索！

“崔老道”說完，遞給他十五塊錢，拿走了鼻煙壺，轉身便匯入了人流，仿佛從未出現過。

許大Mao站在原地，捏著那十五塊錢，手心全是汗。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在四合院里斗雞?；脑S大茂了。他的一只腳，已經踏入了一個兇險萬分，卻也充滿了無盡機遇的全新世界。

他沒有立刻回“兵工廠”，而是轉身走進了那家“廣和茶樓”。他要了一壺最便宜的高末，坐在大堂的角落里，靜靜地聽著說書人拍著驚堂木，講述著江湖的恩怨情仇。

他的耳邊是評書，眼中卻仿佛看到了無盡的深山與財富。他明白，“崔老道”只是一個“問道人”，他今天只是叩響了門，真正的考驗，還在三個月后。他必須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陳衛國。

他們的“利劍”，不僅找到了敵人，更找到了通往帝國寶庫的密徑?，F在，只等那把絕世的神兵，真正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