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迪哥,革命軍總部,最深層的醫療隔離區。
冰冷的維生艙發出恒定低沉的嗡鳴,如同為沉睡巨獸敲打的安魂曲。
艙內,范馬勇次郎赤紅色的頭發散落在枕上,如同凝固的火焰。
三個月過去,他那曾破碎不堪的軀體,在革命軍不惜代價的純粹救治和伊萬科夫“治愈荷爾蒙”的持續滋養下,猙獰的外傷已奇跡般愈合,只留下縱橫交錯、如同古老圖騰般的疤痕。
后背那碗口大小的恐怖湮滅空洞,邊緣被特殊的生物中和劑勉強封住,不再擴散那令人心悸的暗紫色侵蝕能量,但空洞本身,如同一個永恒的傷疤,無聲訴說著大將藤虎那致命一擊的恐怖。
左肩曾被青雉極寒凍結的部位,寒氣已被驅散,肌肉組織在緩慢復蘇,透出一種新生的粉嫩。
然而,最核心的枯竭——生命本源的枯竭,依舊如同無垠的沙漠,深不見底。
維生系統維持著他最低限度的生命體征,心跳緩慢而沉重,體溫偏低,意識沉淪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
他就如同一座被掏空了巖漿的火山,徒留堅硬的外殼,內里卻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薩博隔著特制的觀察窗,目光復雜地看著艙內。
他能感覺到,勇次郎的身體就像一臺極度精密的機器,在本能地、極其緩慢地汲取著維生液輸送的微弱能量,修補著最細微的損傷,頑強地對抗著后背那規則湮滅的殘余。
但這就像用一捧土去填平馬里亞納海溝,杯水車薪。
伊萬科夫那標志性的“嘻哈”也帶著無奈:“薩博boy,我們注入的生命能量,對他那如同深淵般的‘容器’來說,連一滴水都算不上…維持不死已是極限,醒來?除非奇跡降臨,或者找到能真正填滿他那種‘本源’的東西…”
就在薩博心中嘆息,準備轉身離開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如同沉睡的火山深處巖漿翻涌般的悸動,猛地穿透了厚重的觀察窗,狠狠撞在他的見聞色霸氣感知上!
薩博瞳孔驟縮,瞬間回身,死死盯住維生艙!
艙內,勇次郎那如同石刻般沉寂的面容,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薩博的感知不會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層、最狂暴、最原始的意志,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短暫地照亮了那片枯寂的沙漠!
緊接著,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勇次郎那覆蓋著厚實老繭、骨節粗大的右手食指,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那不是神經反射,更像是一頭被埋在地底深處的洪荒巨獸,在漫長的沉睡中,第一次嘗試著……活動爪牙!
“伊萬科夫先生!快!通知龍先生!”薩博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有反應了!”
警報聲瞬間在隔離區尖嘯響起!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將冰冷的金屬通道染成一片不祥的血色。
伊萬科夫巨大的身影幾乎是撞開通道門沖了進來,他那張夸張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什…什么?!薩博boy,你確定?!”人妖王沖到觀察窗前,那雙大眼睛死死盯著艙內。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疑問——
轟隆!!!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并非來自外部,而是直接從那具沉睡的軀殼內部爆發出來!如同心臟深處炸響的雷霆!
維生艙堅固的特制玻璃艙壁上,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紋!連接在勇次郎身上的數十根維生管線,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拉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其中幾根細小的監測線“噼啪”一聲直接繃斷!
“不好!他的生命體征在急劇上升!不…是狂暴上升!血壓、心率、神經活性…全部在飆升!超出安全閾值500%!!!”
控制臺前的醫療人員發出驚恐的尖叫,儀器屏幕上代表生命體征的曲線不再是平緩的直線,而是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瘋狂上躥!
“快!加大鎮靜劑注入!最高濃度!”另一名醫生嘶吼著按下按鈕。
然而,足以瞬間放倒十頭海王類的強效鎮靜混合藥劑,如同泥牛入海,注入勇次郎的血管后,那狂暴上升的生命體征曲線僅僅是極其微弱地…頓挫了一下!緊接著,以更加兇猛的勢頭向上沖去!
“沒用!完全沒用!他的身體…在排斥!在吞噬鎮靜劑!”醫療人員的聲音帶著絕望。
“嘻哈!讓開!”伊萬科夫大吼一聲,巨大的手指瞬間變得尖銳,閃耀著奇異的粉色光芒——雌性荷爾蒙·安眠!他試圖用最強大的安撫性荷爾蒙直接作用于勇次郎的中樞神經。
粉色的光暈籠罩了勇次郎的頭部。
這一次,效果似乎明顯了一些。
勇次郎身體內部那狂暴的轟鳴聲似乎減弱了,瘋狂飆升的體征曲線也終于有了緩慢回落的跡象。
薩博和伊萬科夫剛松了半口氣——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密集響起!維生艙那布滿裂紋的特制玻璃,終于承受不住內部那無形的、越來越強的生命威壓,轟然爆裂開來!玻璃碎片混合著冰涼的維生液四散飛濺!
“吼——!!!”
一聲低沉、沙啞、卻蘊含著無盡暴戾與饑餓的咆哮,如同從九幽地獄深處傳來,猛地從破碎的維生艙中炸響!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穿透力,讓整個隔離區所有聽到的人,心臟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間凝固!
勇次郎…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不再是沉睡時的空洞,也不是戰斗時燃燒的熔巖赤紅,更不是透支生命爆發時的冰冷金色豎瞳。此刻,他的雙瞳深處,是一片混沌的暗紅,如同干涸凝固的血漿,又像即將噴發的火山口翻涌的、混雜著灰燼的巖漿。
沒有焦距,沒有理智,只有最原始、最純粹的——饑餓!
對生命的饑餓!對力量的饑餓!對…某種能填補他體內那巨大空洞的…本源之物的饑餓!
他殘破的身軀猛地從維生艙的殘骸中坐起!動作僵硬而緩慢,仿佛生銹的機器,每一塊肌肉的牽動都帶著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和撕裂感。
后背那巨大的湮滅空洞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震顫,邊緣的肉芽似乎在痛苦地蠕動。
“勇次郎先生!冷靜!這里是革命軍總部!我們是…”薩博立刻上前一步,試圖用語言安撫,武裝色霸氣本能地覆蓋全身,龍爪拳蓄勢待發,額角卻滲出了冷汗。
他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的、仿佛來自食物鏈頂端的壓迫感,即使對方看起來虛弱不堪!
然而,勇次郎混沌的視線根本沒有聚焦在他身上。
他那雙暗紅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過房間內的一切:冰冷的儀器、閃爍的警報燈、驚恐的醫療人員、嚴陣以待的薩博、散發著奇異荷爾蒙波動的伊萬科夫…
最終,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伊萬科夫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冷藏箱上!那是用來存放特殊活性生物樣本的箱子,此刻正散發著極其微弱、但對此刻的勇次郎來說卻如同黑暗中最耀眼燈塔般的…氣息!
那是…惡魔果實的氣息!雖然微弱,但對此刻本源枯竭、如同餓殍的范馬血脈來說,無異于久旱逢甘霖!
“呃…嗬嗬…”勇次郎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暗紅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危險的針尖!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無法抗拒的貪婪和渴望如同火山般爆發!
他無視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無視了薩博的警告,甚至無視了伊萬科夫那巨大的身軀!
他殘破的身體爆發出與其狀態極不相符的、如同瀕死野獸撲食般的速度,帶著一股腥風,直撲伊萬科夫手中的冷藏箱!
目標——果實!
“嘻哈?!不好!”伊萬科夫被勇次郎那驟然爆發的、純粹由饑餓驅動的野獸本能嚇了一跳。
那混沌暗紅瞳孔中赤裸裸的貪婪,讓他這個見慣風浪的人妖王也感到一陣心悸。他下意識地將冷藏箱護在身后,巨大的身體如同墻壁般擋在前面。
“勇次郎先生!停下!”薩博厲喝出聲,龍爪拳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毫不猶豫地抓向勇次郎撲來的肩頭!他不能任由這頭剛蘇醒的兇獸在基地內肆意妄為!
然而,薩博那足以抓碎鋼鐵的龍爪,雖然沒有附上武裝色霸氣,且是一限制住其行動為主,但卻在觸碰到勇次郎皮膚的瞬間,竟感到一股難以想象的堅韌和反彈之力!仿佛抓到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千錘百煉的合金!
更有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蠻橫霸道的反震之力,順著他的指尖狠狠撞來!
“唔!”薩博悶哼一聲,手臂劇震,攻勢被硬生生阻了一瞬!
就是這一瞬的阻滯,勇次郎的左手已經如同鐵鉗般,無視了伊萬科夫阻擋的手臂,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狠狠抓向那個冷藏箱!
他的動作毫無章法,純粹是野獸捕食的本能,但那股力量,卻讓伊萬科夫感覺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攻城錘撞中!
“荷爾蒙·顏面成長!”伊萬科夫情急之下發動能力,臉部瞬間巨大化,如同盾牌般擋在冷藏箱前。
砰!
一聲悶響!勇次郎的爪子狠狠抓在伊萬科夫巨大的“顏面盾牌”上,留下幾道深深的白痕!巨大的沖擊力讓伊萬科夫踉蹌后退,冷藏箱脫手飛出!
“我的樣本箱!”伊萬科夫心疼地大叫。
冷藏箱在空中翻滾,箱蓋被震開一條縫隙,里面幾支裝著淡綠色生物組織的試管掉了出來,摔在地上碎裂!一股更加清晰、雖然依舊稀薄但無比純粹的惡魔果實氣息瞬間彌漫開來!
“吼——!!!”
聞到這股氣息的勇次郎,如同被徹底點燃的炸藥桶!他混沌的暗紅瞳孔瞬間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渴望占據!
他完全無視了近在咫尺的薩博和伊萬科夫,也顧不上去攻擊他們,而是猛地撲向那幾支碎裂的試管!他伸出顫抖的手指,直接去抓取地上那沾染了綠色液體和組織碎片的玻璃渣!
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瓊漿玉液!
“他…他在干什么?!”醫療人員驚恐地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那個重傷初醒、本該極度虛弱的男人,此刻卻像餓瘋了的野獸在舔舐沾著肉末的骨頭!
薩博和伊萬科夫也愣住了。勇次郎的行為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他不是要攻擊,也不是要破壞,他只是在…渴求那些散發著奇怪氣息的破碎物?
就在勇次郎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點微末的“果實殘留”時——
嗡!
一股厚重、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墻壁,瞬間籠罩了整個隔離區!
多拉格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在門口。他依舊籠罩在兜帽的陰影下,看不清面容,但那股自然之風化作的威壓,卻讓狂暴的勇次郎動作猛地一滯!
勇次郎緩緩抬起頭,混沌的暗紅瞳孔第一次聚焦,死死盯住了門口的多拉格。
那眼神中,饑餓依舊,卻多了一絲本能的、對強大存在的警惕!他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身體微微弓起,如同受傷的猛虎面對闖入領地的雄獅。
多拉格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隔離區,破碎的維生艙,驚魂未定的醫療人員,擋在前面的薩博和伊萬科夫,最后落在姿態狂野、指尖還沾著一點綠色液體的勇次郎身上。
他看到了對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饑餓和警惕,也感受到了那股源自血脈的、對某種東西的極度渴望。
“冷靜,范馬勇次郎。”多拉格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仿佛能平息風暴,“這里沒有人是你的獵物。
那些東西,”他目光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也滿足不了你。”
勇次郎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低吼聲減弱,但眼中的警惕和那份深不見底的饑餓感,絲毫沒有消退。
他似乎在判斷,在權衡。
多拉格緩緩抬起手,一股柔和的、充滿生機的綠色風旋在他掌心匯聚,那并非攻擊,而是蘊含著精純生命能量的自然之風。“你需要的是這個嗎?還是…”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勇次郎的身體,直視他本源枯竭的深淵,“…更本質的東西?比如…真正的惡魔果實?”
“惡魔果實”四個字出口的瞬間,勇次郎的身體明顯地震顫了一下!他那雙暗紅的瞳孔驟然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雖然依舊混沌,但那份渴望,瞬間被點燃到了極致!喉嚨里的低吼變成了急切的、如同野獸索食般的嗚咽!
他甚至下意識地向前踏了一步,死死盯著多拉格掌中的綠色風旋,仿佛那風旋里就藏著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薩博和伊萬科夫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龍先生的話,似乎直接點破了勇次郎如此反常行為的關鍵!他…需要惡魔果實?!
多拉格看著勇次郎的反應,兜帽下的眼神變得深邃無比。
他緩緩收起了掌中的風旋。“看來,我猜對了。”他轉向薩博和伊萬科夫,“解除警戒,清理現場。薩博,準備最高級別的營養餐,大量肉類。伊萬,準備最高濃度的通用型生命能量補充劑。”
他又看向依舊如同饑餓野獸般盯著他的勇次郎,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范馬勇次郎,想得到你真正需要的東西,就學會控制你的本能。
這里可以提供食物,但果實…需要代價,更需要你證明,你不是一個只憑本能行事的野獸。現在,坐下。”
最后一個詞,多拉格的聲音仿佛帶著法則的力量,配合著他自然系能力者獨有的威壓,形成一股無形的重壓。
勇次郎布滿血絲的瞳孔劇烈收縮,身體肌肉緊繃,仿佛在與那股意志對抗。
那源自血脈的饑餓感瘋狂咆哮,但殘存的、屬于“人”的微弱意志,以及身體深處傳來的劇烈虛弱和疼痛,最終讓他發出不甘的低吼,緩緩地、如同耗盡力氣般,跌坐回維生艙的殘骸邊緣。
他大口喘著粗氣,暗紅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多拉格,充滿了不甘和…一絲被看穿本質的屈辱。
一場風暴暫時平息。但薩博和伊萬科夫都清楚,這頭被“饑餓”驅使的兇獸剛剛蘇醒,他帶來的麻煩,才剛剛開始。而龍先生似乎…已經有了某種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