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曉荑用手撐著臉，有些慵懶地看著陳元瘋狂干飯的樣子，不知為何，內心竟然涌現出了一種滿足感。

就好像在喂自己的……

陳元自然不知道裴曉荑在想什么，他此時只能通過瘋狂干飯來掩飾自己的震驚和慌張。

畢竟前世的自己可是一直被這個女人騎在臉上！

不管是評什么帽子，抑或是申請重大專項的基金，乃至科工院院士的申請，自己都跟在她屁股后面。

不過自己也確實挺佩服她的，一個人不結婚，也沒對象，把自己的青春全都耗在實驗室了。

不過她取得的成果也確實令人矚目，不僅發現了二維石墨烯材料，還攻克了燃氣輪機葉片的強度脆性問題。如果當時是她來負責載人飛船的材料研究，那么凌霄九號或許就不會發生解體。

在凌霄九號飛往火星的前一晚，自己還和她在發射基地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

歲月從不敗美人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極致。

那是一個晴朗的夜空，能看見天空中明亮的星星，自己在遼闊無垠的荒野中跟裴曉荑說怎么去分別北斗七星和半人馬星，還說我們兩個現在看到的光來自幾十億年前。

自己那個時候問她，如果重來一次的話，她會不會過跟現在一樣的人生。

裴曉荑當時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等你從火星上回來就告訴你。”

……

面對曾經的故人，陳元多少是有些緊張的，只是看裴曉荑如今的樣子，她的性格似乎和自己前世遇見她時有很大的不同。

年輕時的她面容看起來依舊是有些幽怨，但是眼神中卻沒有了那種憂郁的感覺。

幾口美食下肚，陳元終于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開始用自己這位剛認識的故友聊起天來。

“曉荑姐，你說在能動系的新能源研究中心工作，我怎么沒聽說過?。俊?

“今年剛剛成立的，不收學生，只是單純做學術研究。”

“有編制嗎？”

“嗯，怎么說呢”裴曉荑想了一會兒說道，“可以算有，也可以算沒有吧。”

“什么意思？”

不知為何，裴曉荑覺得陳元給她一種頗為熟悉親近的感覺，再加上這幾天她的壓力確實很大，也的確想找個工作之外的人傾訴。

“唉，因為最近正在申請一個國家級的項目，如果項目能批下來，這個研究中心就能夠成立，我也就算是拿到研究員的編制。但是如果項目沒有申請下來的話，研究中心就沒法成立，我也就只能走人咯?！?

陳元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要不你給我介紹介紹你們的項目，或者給我看看你們的基金申請表，說不定我能給你們提供點寶貴的意見呢?！?

“哈!”

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裴曉荑嗤笑一聲，給陳元翻了個白眼，只是這白眼在陳元看來跟媚眼也差不太多。

“就你，小屁孩一個，我就算給你看，你能看得懂嗎？想要逞能的話，就去找你們班上的女同學或者小學妹，這一套在姐姐面前可行不通哦。”

陳元愣了一下，心想這番話倒是有老裴那味道了，不愧是一個人的兩種版本。

只是既然她這么說，自己如果在堅持的話，就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裴曉荑看到陳元愣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己的話打擊到了，于是便柔聲轉移話題。

“你還關心我有沒有編制，看你干飯那么香。我問你今天比賽用著那破鍵盤，心里難道就沒有一點委屈嗎？”

“沒有?！标愒贿叧贼~一邊說道。

“我不信?！迸釙攒杵财沧?，他覺得陳元這個小弟弟在自己面前裝成熟。

跟姐姐裝成熟，你還太嫩了。

“公平是相對的，不公平是絕對的，就好比每個人生來都有一副牌，運氣好的人拿著大小王，稍微差一點的人或許只有兩個2，若是再倒霉些恐怕就只有四個5了。”

陳元拿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目光與裴曉荑交織在一起，語氣平淡如水。

“若是因為追求絕對的公平，想讓所有人手上的牌都一模一樣，這種假設很理想，但也很幼稚。我們能做的便只是打好手里的牌，若處理得當，以小博大也并非毫無可能。”

裴曉荑愣了一下，她原本只是想隨意聊聊，沒想到陳元在這個而是出頭的年紀卻能有如此成熟的心性，看來根本用不著擔心他的心態。

只是這番話，不由得讓她想起了自己讀博士時遇到的一些腌臜事情。

“那如果……”裴曉荑的眼神閃爍，輕咬著如櫻桃般晶瑩水潤的下唇，“如果有人要來搶你的牌呢？”

“那就更好辦了?！?

陳元雙手按住桌布，整個人俯身向前，眼睛中仿佛藏著一只獅子，平靜的語氣不知為何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如果有人想搶牌，那我就掀桌子，大家誰都別打了?！?

裴曉荑不由得縮了縮身子，她看著陳元那澄澈漆黑的瞳孔，似是有些被嚇倒。

但是反應過來后，又覺得自己有些丟臉。

切，明明只是一個小屁孩，裝模作樣！

叮鈴鈴~

正好一陣鈴聲緩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裴曉荑趁勢笑了笑，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后，剛笑起來的臉又垮了起來。

是自己的媽媽。

估計是今晚的相親對象被自己晾走的事情暴露了，現在要是接起來，恐怕又是劈頭蓋臉的一堆數落。

裴曉荑立即掛斷了電話，然后尷尬地沖著陳元笑了笑。

“沒想到你才大二，就把事情想得……”

叮鈴鈴~

剛被摁斷的手機鈴聲還沒過幾秒，就又響了起來。

再摁斷。

又響了。

“曉荑姐，要不你先去接電話吧，我自己吃一會兒就好。”陳元看出了裴曉荑的尷尬，淡然一笑。

“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去接個電話吧?！迸釙攒枰贿呎f著，一邊拿著手機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

過了十多分鐘后，陳元覺得腹中有些許尿意，便走出房間，問了一下服務員洗手間的位置。

然后泄洪之后，他卻找不到回房間的路，只能在酒樓里亂逛，走著走著竟是直接從側門出去了。

酒樓的側門是一條狹窄的小巷，月光清冷，十分寂靜，陳元甚至能聽到角落里野貓的呼嚕聲。

他剛準備回去便聽到在不遠處，似乎有人在爭吵，而且語氣十分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