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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茶馬古道初試鋒

陳牧捏著那撮翠生生的雀舌茶,指節在粗布袖下泛出青白。

窗外打麥場的號子聲忽近忽遠,可他耳中只回蕩著那句“青禾村的茶葉有毒”——是昨日里賣豆腐的王老漢蹲在村頭說的,說是西來的商隊傳的話;今早挑水的二柱又說,山腳下的騾馬店伙計也在嚼舌根,連馬廄里的騾子都跟著打響鼻。

“趙大財這招夠陰。”他把茶樣往案上一按,茶末子簌簌落進木紋里。

三個月前籌劃茶馬古道時,他就料到隴右茶市被趙家壟斷二十年,動了人家的金飯碗,必然要反撲。

只是沒算到對方竟拿“毒茶”做文章——茶商最怕名聲壞,尤其要走漠北、西域的商路,那些番人最是忌諱吃穿用度出問題。

“東家,張石村長來了。”小丫頭掀開門簾,冷風裹著松枝香灌進來。

陳牧抬頭,見張石裹著件舊羊皮襖站在門檻外,胡子上沾著霜花,手里還提著半袋山核桃——這是鄰村“石泉村”的土產,張石總說“核桃補腦,秀才們該多吃”。

“守拙兄弟。”張石跺了跺沾著泥的麻鞋,把核桃擱在案上,“我來問問茶馬古道的事。今早我那憨兒子從鎮里回來,說茶行的趙掌柜放話,誰幫青禾村運茶,就斷誰的鹽巴。”他粗糙的手搓了搓,掌心泛著皴裂的紅,“我石泉村二十戶,就靠鎮里的鹽鋪活計……”

陳牧沒接話,轉身從柜里摸出個粗陶碗,倒了半碗去年的陳茶,又從袖中取出今春的雀舌:“張大哥嘗嘗。”張石端起碗,先聞了聞陳茶,皺著眉抿了口,又捏起雀舌湊到鼻尖——茶芽上還凝著晨露的水汽,混著松針香直往鼻孔里鉆。

“香,真他娘的香。”張石吧嗒著嘴,“比趙家賣的那些壓得死硬的茶餅強多了。”

“我要開的茶馬古道,不是青禾村的道,是隴右百姓的道。”陳牧俯身指著案上的羊皮地圖,指尖劃過青禾村到西蜀的蜿蜒山路,“趙大財壟斷茶市,一斤茶他賺五錢,咱們的茶只要賺兩錢,番人買得起,咱們百姓也能多換鹽鐵。”他抬頭盯著張石泛紅的眼,“我給石泉村三成利潤,只要十名熟悉山路的向導,再幫著修修老虎嘴那段險路——鹽巴的事,我讓裴三娘的護商隊給你運。”

張石的喉結動了動。

去年冬天青禾村開義倉賑糧,他帶著石泉村的老弱去領過粟米;半月前陳牧派鄉兵幫著修水渠,他親眼見陳九帶著人在冰水里打樁。

“成!”他一拍大腿,震得核桃骨碌碌滾到案邊,“我這就回去挑人,明早讓狗剩子帶十個精壯的來。”

等張石裹著風走了,陳牧喊來朱秀才。

這書生穿著洗得發白的月白衫,袖管上還沾著墨點——他正蹲在曬谷場教鄉兵們打算盤,聽說有事,連算盤珠子都沒來得及收。

“需要一套賬冊,每筆茶、布、鹽的進出都要記清,稅賦按兩成收,余數分給村戶和商隊。”陳牧遞過塊炭筆,“要簡單,目不識丁的趕車漢也能看明白。”朱秀才推了推歪斜的竹簪(他總說玉簪招賊),蘸著水在案上畫起來:“用‘草碼’記數,每筆交易畫三個符號——茶馱數畫草,鹽袋數畫圈,銀錢數畫點……”他畫到一半突然停住,“東家,要是有人偷記?”

“所以要兩套。”陳牧從懷里摸出個銅印,是蘇清瑤用桐木雕的,刻著“青禾”二字,“每筆賬謄兩份,一份蓋印存村學,一份由商隊帶著。年底對不上數,少的從利潤里扣。”朱秀才眼睛亮了,他跟著陳牧做了半年賬,頭回覺得算學能這么實在——不像從前在縣學,背《九章算術》背得口干舌燥,連頓飽飯都換不來。

三日后卯時,茶隊啟程。

陳牧穿著青布短打,腰間別著蘇清瑤繡的茶囊(里面裝著記賬的草碼本),陳九帶著二十個鄉兵挎連弩走在前頭。

馬幫的騾子馱著青竹篾簍,簍里是壓得瓷實的青磚茶——蘇清瑤說“青”字吉利,既能應和青禾村,又讓番人想起草原上的青草。

出村時霧還沒散,張石帶著十個向導等在村口,狗剩子搓著手遞過個布包:“東家,我娘烙的胡餅,路上墊肚子。”陳牧接過來,布包還帶著體溫,混著麥香和胡麻油的味道。

他翻身上馬,聽見身后傳來梆子聲——是守夜的老周在敲五更,“咚、咚、咚”,像敲在他心尖上。

茶隊走到老虎嘴時,日頭剛爬上東山。

這段路在懸崖邊,寬不過三尺,去年秋天有商隊墜崖,趙大財就放話說“是山鬼索命”。

可張石的向導們熟門熟路,砍了荊棘,用粗麻繩在崖邊打了樁,陳九讓人在樁子上系了紅布——李若雪說番人信紅,能擋煞。

“停!”陳九突然抬手。

山風卷著松濤聲灌進耳朵,陳牧也聽見了——右側林子里有碎葉響,不是野鹿,是穿皮靴的人。

他打了個手勢,鄉兵們迅速把騾隊圍在中間,連弩上弦的“咔嗒”聲此起彼伏。

二十個灰衣人從林子里竄出來,為首的提著鬼頭刀,刀鞘上鑲著黃銅云紋——陳牧瞇起眼,這花紋他在趙府門房的腰刀上見過。

“留下茶馱,饒你們不死!”為首的吼了一嗓子,可話音未落,陳九的連弩已經射出三箭。

最左邊的灰衣人悶哼一聲栽倒,右邊的被射穿了手腕,鬼頭刀當啷落地。

“反了你們!”陳九抽出腰間的短刀,“趙大財給了你們多少?夠買棺材嗎?”剩下的灰衣人見勢不妙要跑,鄉兵們追上去,用麻繩捆成一串。

陳牧蹲下身,扯下為首那人的面巾——是趙府三管家的親侄子,去年在青禾村收租時踢翻過王寡婦的米缸。

“帶回去,交里正審。”陳牧拍了拍褲腿上的土,抬頭看了看天,“耽擱了半個時辰,趕路。”

抵達西蜀邊境集市時,日頭已經偏西。

集市建在兩棵老槐樹下,番商的帳篷像蘑菇似的冒出來,有戴狐皮帽的突厥人,裹著花布的西域商隊,連百濟來的商人都舉著“通譯”的木牌。

陳牧讓人把青磚茶堆在最顯眼的位置,蘇清瑤染的藍布掛在槐樹枝上,在風里晃成一片靛青的海。

“耐儲!”陳九扯著嗓子喊,掄起塊茶磚往地上一摔——磚沒碎,倒震得地面嗡嗡響,“放三年不變味!”

“價廉!”朱秀才舉著算盤,“十文錢一斤,比趙記茶行便宜三成!”

“味醇!”陳牧親自煮了壺茶,倒在粗陶碗里遞給突厥商隊的老客,“嘗嘗?”老客喝了一口,眼睛登時亮了,用生硬的漢話喊:“再來一碗!”

日頭落進西山時,五十馱茶葉已經被搶空。

番商們把良馬韁繩塞給陳牧,鹽塊堆成了小山,連百濟商人都用珍珠換了兩馱藍布,說要帶回去給王妃看。

陳九數著馬韁繩,嘴角咧到耳根:“東家,這得有一百二十匹!夠咱們鄉兵換馬了!”

返程時,陳牧特意繞到山腳下的茶棧。

棧子里坐著個白胡子老頭,正用銅壺煮茶,茶香混著松煙味飄出來——是吐蕃的茯茶味。

“老丈,可曾去過邏些城?”陳牧在老頭對面坐下。

老頭抬眼,目光像刀:“去過,二十年,賣了三千馱茶。”

“我這茶,能放三年。”陳牧推過塊青磚茶,“您嘗嘗?”老頭掰下一塊,扔進壺里。

茶湯滾了三滾,他抿了一口,突然笑了:“好!我姓馬,叫馬三斤,吐蕃人都叫我‘茶脖子’。”他拍了拍陳牧的肩,“只要你能保證每馱茶都這味兒,我能在邏些城給你開個茶坊,門口掛你的名字——青禾陳記!”

陳牧摸著茶磚上的壓痕(是蘇清瑤用木模刻的“青禾”二字),笑意從眼底漫上來。

山風卷著茶香往北邊吹,他聽見了更遠處的聲音——漠北的駝鈴,西域的胡笳,還有吐蕃雪山下的經幡在響。

趙大財是在第三日收到線報的。

他正坐在茶行后堂,對著賬本罵娘——這個月茶餅只賣了二十馱,往年這時候早該兩百馱了。

線人遞來的紙條被他捏得發皺,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青禾茶隊西蜀集市成交五十馱,得良馬百匹,馬三斤愿引吐蕃銷路。”

“陳牧!”他把紙條撕成碎片,碎片落進茶盞里,浮在冷茶上像片枯葉,“你斷我財路,我便斷你活路!”他喊來護院頭目,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去查查青禾村的糧倉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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