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火焰四起，遍地黑煙滾滾。

哀嚎聲、喊殺聲，夾雜著火炮和火銃聲，驚擾黑夜的美夢。

趙塵第一次見如此慘烈的戰斗場面。

攻城的兵士舉著盾牌，無懼生死，爬上云梯。

緊隨著的兵士舉起火銃，朝城樓發射。

云梯上的兵士摔落后……后繼兵士繼續攀爬……循環往復，兇猛的攻勢持續到天明，才逐漸減弱。

太陽從東邊露白，攻城士兵隨之撤退，趙塵緩緩松口氣，無力地癱軟在地上，兩條手臂已然麻木。

放眼望去，城樓上遍地尸體和殘肢斷臂，血液化成冰凝聚到一起，仿佛凜冬盛開的鮮艷玫瑰。

“嗖！”

“嗖——”

尚未喘息片刻，陣陣破空聲呼嘯入耳。

“又是一輪火炮攻擊！”

“快躲起來！”

趙塵竭盡全力地嘶吼道。

然而早已疲倦不堪的守城士兵，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一時間，損傷慘重！

本就歷經一輪炮火摧殘的城墻，此刻再也堅挺不住，轟然倒塌。

霎時間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不好啦！不好啦！”

“城墻塌了！”

“城墻塌了！”

趙塵順著聲音望去，城門處的城墻坍塌，裂了一個十幾米的大口子。

火炮戛然而止，又是數萬大軍的沖鋒，仿佛萬里烏云，朝城門涌來。

”咳咳！”

趙塵被灰塵嗆得，趕緊捂住嘴巴。

正要召集人手，去守缺口，瞥見陸六帶著數百人趕到。

二十幾名手持火銃的兵士迅速上前，跪在第一排，瞄準缺口。

第二排的弓弩手隨即上前，搭弓引箭，蓄勢待發。

第三排的投彈手，每人身邊都放著一筐糞彈，手里拿著火折子。

“其他城門怎么樣？”

趙塵甩了甩頭，大腦稍微清醒些，隨后跑下城樓。

“其他城門攻勢同樣兇猛，不過沒有火炮，短時間很難突破。”

陸六左邊胳膊纏，繞著染滿鮮血的布條。

“沒事吧！”

趙塵關切道。

“沒事，沒注意冷箭，幸好距離太遠，箭頭只穿透一點皮膚，無大礙。”

陸六用力甩了甩胳膊，當即疼得齜牙咧嘴，下一秒卻強顏歡笑。

“敵人沖過溝塹了，全都涌向了缺口。”

城樓上觀察的兵士大聲喊道。

“所有人，聽我號令行事！”

“是！”

陸六握緊手中的大刀，雙眼冒著火光，直勾勾盯著灰塵漫天的缺口。

“用不用調人支援？”

“不……”

趙塵很清楚，敵人在涌向缺口的同時，很有可能會出兵，同時攻擊其他幾處城門。

這種時候決不能隨意調兵！

再說了，縣城就這么大，真到守不住的時候，再去調也不晚。

“工匠什么時候到？”

“已經派兩撥人去催了，想必快到了！”

趙塵點點頭，不管怎么說，缺口必須補上，否則失陷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派兩個小隊，帶著糞彈，分別藏在城樓兩邊，讓他們見機行事。”

“好！”

“你……還有你，你們帶著各自部屬。一個守在北邊城樓，一個守在南邊城樓，只要敵人涌向缺口，立刻扔下糞彈！”

“屬下遵命！”

趙塵接過水壺，一飲而盡。

很快，扛過城樓幾波弓箭攻擊的數百名官兵，盾兵在前，迅速涌到缺口。

灰塵逐漸散去，隱約可見里面身影晃動。

“等他們再靠近些！”

趙塵吩咐道，周遭的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外界的聲音頃刻間消失，耳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臟跳動的聲音。

當舉著盾牌的官兵沖破灰塵，身影出現的一剎那，瞬間停住腳步。

時間好像忽然停滯，兩撥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以至于趙塵“開火”的喊叫聲過去十幾秒，都沒聽見火銃的聲音。

“殺！”

官兵率先回過神，發瘋似的舉著盾牌沖過來。

見己方前排的火銃兵陣型有些動搖，趙塵從身旁的人手里搶過弓箭，毫不猶豫地射出去。

箭射在盾牌上，應聲落地，沒有造成一絲傷害。

“砰！”

左前排已一人扣動火銃，濃郁的火藥味彌散在空中，盾牌后面的兵士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呻吟，身后的人立刻撿起盾牌補上。

“砰砰砰！”

“砰砰砰！”

第一輪火銃射出，第一排的盾牌兵只剩幾人撐著。

沒等身后的官兵上前補上，一輪接著一輪的弓箭射出，來不及撿起盾牌，就被射中倒在地上。

隨著火銃槍熟練填彈完成，又是一陣槍響，與此同時，背后也響起一聲聲劇烈的爆炸，灰塵再次漫天飛揚。

從缺口涌入的一百多名官兵盡數倒地。

沒有騎兵，僅靠步兵的兩條腿，很難突破陣型。

“大人，只剩幾發彈藥，最多再打一輪了。”

“弓箭也不多了！”

趙塵眉頭緊皺，城樓上再次傳來呼叫聲。

官兵的第二輪進攻已經突破缺口，正往里涌。

而且，官兵一分為三，另外兩支分別調轉方向，一支奔向東北，一支奔向東南。

顯然是要從其他城門，打開突破口。

“做好攻擊準備！”

就在這時，五六十名工匠趕到，手里都拿著家伙事。

他們本是修筑河堤，在城內居住，懂一些瓦匠活。

“這……怎……怎么修？”

眾人見到這副場景，嚇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修什么！”

“你們找些木頭搬來，按照我說的方法，做成路障，堆在缺口處，以此抵擋敵人的攻擊。”

“城里沒有木頭！”

“死腦筋，找幾間房子，把房梁拆下來，不就行了，事后官府給他們補償。”

趙塵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

“誰家要是不愿意，立刻把人抓來綁到這里守城。”

話音剛落，官兵再次舉著盾牌沖進城里。

只是這一次，盾牌兵一現身，灰塵中頓時數百支箭，迎面飛來。

“我靠！”

趙塵趕緊背過身，將頭埋進胸口，其他人趕緊效仿照做。

他們都穿著鐵甲，只要不被射中腦袋就沒事。

“他們沖過來了，火銃兵！”

陸六從胳肢窩縫隙里，看到官兵已然沖到跟前，急忙喊道。

“砰砰砰！”

“砰砰砰！”

火銃聲響起的同時，也有幾人中箭倒地，彈藥散落一地。

“瑪德！這群家伙學聰明了！”

趙塵心中暗罵，弓弩手立刻起身，毫無畏懼地迎面對射。

這一次，弓箭竟然直接穿破盾牌。

工匠來的同時，一批新的復合弓也被帶來。

此弓的威力，想必不用過多闡述。

對于竹甲編成的盾牌，雖然能夠抵擋普通弓箭的攻擊，可根本擋不住復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