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像刀子一樣鋒利。
云清拖著傷腿在冰原上跋涉，身后留下一串鮮紅的腳印。七大派的聯軍就在不遠處，喊殺聲與法寶的轟鳴震徹云霄。他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找到白璃。
心口的銀月印記越來越燙，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遠處那座高聳入云的冰塔頂端，隱約可見紅芒吞吐——那是妖力凝聚到極致的表現。
“堅持住...白璃...“云清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手中本命劍發出清越的嗡鳴。
冰塔周圍環繞著血色牡丹組成的迷宮，每一朵都暗藏殺機。云清剛踏入花叢，就有藤蔓如毒蛇般纏上腳踝！他揮劍斬斷，汁液濺在皮膚上立刻腐蝕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嘶——“云清踉蹌了一下，卻不減速。銀月印記突然爆發強光，為他撐開一道微弱的屏障。
花叢深處傳來輕笑：“又一個送死的修士。“
一只紅狐從花影中走出，體型大如馬駒，眼中綠光森然。它口吐人言：“王上有令，擅闖者——“
劍光閃過，紅狐的頭顱滾落花叢。云清收劍入鞘，面無表情地跨過尸體：“擋我者死。“
余下的狐妖紛紛退避。這個渾身是血的人類身上，有種讓它們本能恐懼的東西——不是力量，而是某種更可怕的決絕。
冰塔沒有階梯，只有光滑如鏡的冰壁。云清將劍插入冰面，借力一點點向上攀爬。寒風撕扯著他的傷口，手指凍得失去知覺，但他不敢停——下方的聯軍已經突破牡丹陣，正朝冰塔涌來！
“快點...再快點...“
百丈高的冰塔，云清爬了整整一個時辰。當他的手終于搭上塔頂邊緣時，一股恐怖的妖力威壓當頭罩下，差點將他掀翻！
塔頂平臺中央，白璃背對他而立。她不再是云清記憶中的模樣——九條赤紅狐尾在身后舒展，每一根毛發都流淌著妖力；銀發徹底轉為血紅，只有發根還殘留幾絲原本的顏色；裸露的后背上，紅色紋路如蛛網般蔓延，匯聚到心口處的銀月印記周圍。
最令人心驚的是她周圍懸浮的冰晶——數以千計的尖銳冰凌對準云清，隨時能將他扎成篩子。
“白璃...“云清啞聲喚道，喉間涌上腥甜。
身影微頓，緩緩轉身。那張臉依然美麗，卻妖異得令人心顫——紅瞳豎立，唇色如血，眉心的銀月印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紅色侵蝕。
“云清。“她喚他名字的語調既熟悉又陌生，帶著狐族特有的嘶啞，“你來殺我？“
冰晶長矛在她手中凝聚，尖端抵住云清咽喉。只需輕輕一送，就能結束這個糾纏三世的孽緣。
云清沒有躲。他直視那雙可怕又美麗的紅瞳，輕聲道：“我來帶你回家。“
長矛顫抖了一下。一滴淚水從白璃眼角滑落，在冰晶上凝結成小小的霜花。
“家？“她突然大笑，笑聲中夾雜著不似人類的尖嘯，“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哪個地方能容得下這樣的怪物？“
妖力隨著情緒波動爆發，整個冰塔劇烈搖晃！云清被氣浪掀退數步，卻仍固執地向前：“你不是怪物...你是白璃...是那個會為小兔子療傷的白璃...“
“白璃死了！“她厲喝，九條狐尾如火焰般怒張，“死在你們人類的虛偽里！死在七大派的圍剿中！“
云清心口劇痛，不是被妖力所傷，而是為她話中的絕望。他強撐著站直身體：“那就殺了我。“他張開雙臂，“用我的血祭奠你失去的一切。“
白璃的瞳孔劇烈收縮，長矛尖端在云清喉間劃出一道血痕，卻遲遲沒有刺入。妖異的紅瞳深處，一絲琥珀色時隱時現。
“動手啊！“云清突然怒吼，“像你殺那些狐妖長老一樣殺了我！“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某個鎖住的門。白璃的表情突然變了，紅瞳中的妖異褪去少許：“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玄光鏡了。“云清趁機上前一步，“你在約束狐群，懲罰那些傷害人類的妖...你從未變過...“
長矛“當啷“落地。白璃抱住頭跪倒在地，妖力不受控制地外泄，整個塔頂平臺開始崩塌！
“走！“她痛苦地嘶吼，“在我完全妖化前...走！“
云清不但沒退，反而沖上前一把抱住她：“不！這次我不會放手！“
接觸的瞬間，銀月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白璃身上的紅色紋路如潮水般退去少許，她眼中的琥珀色終于穩定下來。
“云清...“她短暫地恢復了清明，聲音變回熟悉的語調，“聯軍背后...有人操控...“
話未說完，一聲尖銳的禽鳴劃破長空！一只冰藍色的巨鳥俯沖而下，翼展遮天蔽日，所過之處連空氣都凝結成霜！
“冰凰？！“云清本能地護住白璃。
巨鳥在塔頂盤旋，化作人形落下——正是寒千絕！但與上次見面不同，他眼中不再是純粹的冰藍，而是摻雜著詭異的綠光。
“感人至深的重逢。“他撫掌輕笑，聲音卻帶著不似人類的回響，“可惜...你們都要死在這里。“
白璃掙扎著站起，妖力重新凝聚：“寒千絕...是你挑起七大派圍攻北境？“
“聰明。“寒千絕優雅地行禮，“不過準確地說，是'我們'——我和狐王大人。“
云清心頭一震：“什么意思？“
“還不明白嗎？“寒千絕的眼中綠光大盛，“白璃已經成為真正的狐王...“
他猛地抬手，九條冰晶鎖鏈從袖中射出，瞬間刺穿白璃身體！鎖鏈另一端竟連接著七大派掌門的胸口——他們眼神空洞，顯然已被控制！
“現在，時機到了。“寒千絕獰笑，“借七大派精血為引，取狐王之力為媒...我將重鑄冰凰族榮光！“
白璃發出凄厲的慘叫，紅色妖力順著鎖鏈被強行抽出！更可怕的是，她體內的狐王意識開始蘇醒，與寒千絕產生共鳴！
“不...可...能...“白璃咬牙抵抗，銀月印記瘋狂閃爍，“凌霜...幫我...“
印記中，凌霜的虛影終于完全顯現。她比之前更加凝實，銀眸中滿是決然：“云清，記住同命印的真正含義。“
“什么？“
“不是共享生命...“凌霜的虛影開始燃燒，“是以一方魂飛魄散為代價...換取另一方重生！“
云清如遭雷擊：“不！停下！“
太遲了。凌霜的虛影化作純粹銀光，注入白璃眉心印記。剎那間，白璃身上的紅色紋路如潮水般退去，妖力被凈化成銀紅色流光！
“再見...我的半身...“凌霜最后的聲音消散在風中。
寒千絕臉色大變：“不可能！誰在破壞我的計劃？！“
重獲清明的白璃趁機掙脫鎖鏈，九條狐尾轉為銀紅色，妖力中竟帶著雪域的純凈氣息！她與云清背靠背站立，聲音帶著雙重音效——既有她自己的清澈，也有凌霜的冷冽：
“現在，二對一。“
寒千絕暴怒，現出冰凰真身！巨大的冰藍色鳳凰遮天蔽日，每一片羽毛都如利刃般鋒利。它俯沖而下，所過之處連空氣都凍結！
云清舉劍迎擊，劍心前所未有的澄明——他終于明白自己愛的是誰。不是單純的凌霜或白璃，而是那個靈魂的全部面貌。這份領悟讓本命劍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劍霜寒十四州！“
劍光如銀河傾瀉，與白璃的銀紅妖力交織，形成無可匹敵的合擊！寒千絕的冰晶鎖鏈寸寸斷裂，七大派掌門紛紛倒地，恢復神智。
“不！“寒千絕發出不甘的咆哮，“我籌劃了這么久...不可能...“
白璃閃到他面前，指尖點在他眉心：“該結束了。“
銀紅光芒爆發，寒千絕的身體如玻璃般龜裂，最終化為無數冰晶消散。隨著他的死亡，七大派聯軍中的控制法術也解除，戰場瞬間安靜下來。
勝利的喜悅還未升起，云清就發現白璃的狀態不對——她身上的銀光正在消散，紅色紋路重新蔓延！
“凌霜的犧牲...只是暫時壓制...“白璃痛苦地跪倒在地，“狐王...還在我體內...“
云清抱住她：“一定有辦法...“
“有。“白璃突然平靜下來，握住他的手，“同命印...可以逆轉...“
云清瞬間明白她的意思：“不！我絕不會用你的命換我的！“
白璃笑了，那個笑容純凈如初，仿佛回到了隱鈴村初遇時：“不是換你...是換她。“
她指向自己眉心，銀月印記已經暗淡到幾乎消失：“凌霜...她還在印記深處...用我的命換她回來...“
云清心如刀絞：“那你會...“
“魂飛魄散？“白璃輕撫他的臉，“值得。“
她不再給云清反對的機會，雙手結印，銀月印記徹底碎裂！無數光點從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凌霜的虛影。而白璃的身體，則開始如沙粒般消散...
“不！“云清徒勞地想要抓住那些飛散的光點，“白璃！“
她最后的表情是微笑，嘴唇微動，說了三個字。沒有聲音，但云清看得分明——
“我愛你。“
光點徹底消散，只留下云清跪在冰塔上，懷中空空如也。凌霜的虛影飄落身旁，銀眸中滿是哀傷：
“她總是...這樣傻...“
遠處，第一縷晨光越過山巔，照在冰原上。血牡丹紛紛凋零，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純白的雪蓮，在風中輕輕搖曳。
仿佛在祭奠那個銀發紅絲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