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看出了趙德秀的疑惑,于是他便很貼心的為他介紹起魏仁浦其人來。
魏仁浦字道濟,出生貧苦,自小無大儒教導,但卻憑著個人的聰慧,通曉百經(jīng)。
大約是在后晉年間,魏仁浦初次入仕,也正是在那個時間段,魏仁浦遇到了他一生中第一個明主——郭威。
郭威被魏仁浦的謀略所折服,很快就將他倚為心腹謀主,而魏仁浦并未辜負郭威的信任。
在郭威遭遇人生最重大的危機時,是魏仁浦為他獻策助他化險為夷,并最后登上了帝位。
郭威臨死前,對柴榮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李洪義長興節(jié)鎮(zhèn),魏仁浦無遣違禁密。”
很明顯魏仁浦是郭威留給柴榮的輔政大臣,而魏仁浦也沒辜負郭威的厚望,在柴榮繼位后遭遇了一場滅國危機——漢、契丹聯(lián)軍大舉進犯北境。
在那場著名的高平之戰(zhàn)中,周軍一開始是處于劣勢的,關鍵的時候又是魏仁浦力勸柴榮并分析形勢,才讓周軍找到了反敗為勝的機會。
高平之戰(zhàn)中要不是魏仁浦居中謀劃,又哪里后來趙匡胤奮勇殺敵,一戰(zhàn)成名的機會。
周朝可能也就二世而亡了。
在聽完潘美的大致介紹后,趙德秀心中對魏仁浦這個名字,油然起了敬意。
輔佐郭威開創(chuàng)大周,獻策柴榮擊退外敵,這體現(xiàn)了魏仁浦的優(yōu)秀才能。
而以一介文士之身,樞密使之尊,不顧危險為了報答郭威的知遇之恩親自上戰(zhàn)場為柴榮獻策,這體現(xiàn)了魏仁浦在品德方面也屬于翹楚。
德才兼?zhèn)洌奈潆p全的人,無論何時都值得被尊敬。
見魏仁浦成功引起趙德秀的重視后,潘美又繼續(xù)說道:
“魏公執(zhí)掌樞密院多年,在軍中很有威望。
臣臨走前,陛下有過叮囑。
如王溥,范質之流不足為慮,開封城內唯一有可能率眾反抗的,便是魏公。
他有這番膽氣,亦有這番號召力。”
潘美的話又讓趙德秀對魏仁浦的重視上了一個臺階。
“父皇的擔心是對的。”
這一刻趙德秀心中已然對魏仁浦起了忌憚之意。
既然魏仁浦是個危險分子,那么得趕緊擒下他才是。
想到這趙德秀對著潘美說道:
“請將軍分我一些兵士,我這就率兵前去樞密院為父皇控制住這個隱患。”
雖說從潘美的講述中,趙德秀認識到魏仁浦是個很有分量的人。
可魏仁浦再有分量,也難以抵擋歷史的大勢。
大周八成以上的禁軍目前都在趙匡胤的掌控中,只要能打魏仁浦一個措手不及,擒住他并不是難事。
正常情況下,趙德秀的想法是最好的辦法。
真理在手,直接平推過去了,不講那么多彎彎繞繞。
可要是能這么簡單,趙匡胤又為何要專門讓趙德秀跟隨潘美一起回京呢?
迎著趙德秀胸有成竹的目光,潘美輕咳一聲緩緩說道:“魏公在朝野上下頗有聲望,陛下不希望在大庭廣眾下,做出一些對魏公的有辱斯文之事。”
不想在大庭廣眾下?
那就是要暗摸摸的咯。
想到方才潘美談及魏仁浦醉心公事,哪怕是在新年佳節(jié)期間,這幾日也一直在樞密院辦公的情報,趙德秀眉頭一皺問道:
“父皇是想我將他給騙出樞密院?”
盡管騙一字用的有些不文雅,可潘美還是點了點頭。
見潘美還真的點頭了,趙德秀瞬間有些無語。
魏仁浦是公認的能臣,他又不是崇元殿內那位八歲稚童,可能給他一根棒棒糖就跟你走了。
想要將魏仁浦給騙出樞密院,談何容易?
趙德秀一時之間感覺到有些頭疼。
而就在趙德秀扶額快速思索的時候,石守信來到身前與潘美說起了昨夜魏仁浦召他的事。
在得知此事后,本來還帶著愁眉的趙德秀激動的握住了石守信的手。
“叔父,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
趙德秀突然的激動表現(xiàn),驚了石守信一下。
得虧是眼前緊緊握住他手的是趙德秀,要是旁人石守信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在石守信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德秀又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石守信的左臂。
眼下石守信兩臂在手,定無法脫身。
“叔父,侄兒想向你借一人,請叔父恩準!”
長輩被晚輩纏上,一般是不會有好事的。
這不,沒有任何鋪墊,趙德秀已經(jīng)開始提請求了。
趙德秀用熾熱的目光看著石守信,看的石守信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叔侄之間,也該有點距離感吧。
不過想到趙德秀眼下身為皇長子,卻還是如往常一般一口一個叔父親切的叫著,心中受用的石守信一邊心中吐槽,一邊嘴上卻大方的說道:
“你想要誰,都給你。
先放開,先放開,好多人看著呢...”
...
樞密院的產(chǎn)生,最早可追溯到先唐時期。
而隨著局勢的發(fā)展,樞密院的重要性越來越重要。
及至今朝,樞密院已幾乎成為與中書門下同等地位的中央權力機構,主掌軍事。
因樞密院的重要性,樞密院的官署是設置在皇城之中的。
今天是大年初四,按照儀典是皇帝再一次舉行慶賀朝會的時候。
不過相比于觥籌交錯,鶯歌燕舞的慶賀朝會,魏仁浦當下更關心北方的戰(zhàn)事。
由于掛心北方的戰(zhàn)事,魏仁浦不僅推脫了今日的朝會之情,自昨日大軍出征后他便一直待在樞密院中,等著前方的情報進一步傳來。
當正月初一從北境傳來北漢、契丹聯(lián)兵進犯的消息后,魏仁浦是大周朝廷中少數(shù)保持冷靜的人。
魏仁浦本來想著要派人進一步查明,再派軍出征。
可王溥、范質二人卻因恐懼強令趙匡胤盡快率軍出征。
王溥、范質二人會恐懼也可以理解,當初世宗繼位時北漢、契丹就曾聯(lián)兵進犯過,那一戰(zhàn)差點讓大周亡國。
今大軍出征木已成舟,魏仁浦只能寄希望于趙匡胤能從前方傳來新的軍情。
唯有足夠的情報,他才能依托自身的智慧做出精準的判斷。
想著想著,魏仁浦用揉了揉眉心提振了一下精神,而就在魏仁浦打算繼續(xù)處理公務之時,樞密院內的一位官吏帶著一名將校匆匆來到他的身前。
魏仁浦認識這人,這名將校正是石守信的副將。
想到昨夜他召石守信,石守信卻稱病不至的事,魏仁浦的臉色就變得了然。
昨夜他召石守信前來,是想問詢一下城內的城防之事,可石守信昨夜以病癥在身的理由推脫不來。
對于這一點,魏仁浦目前心中尚未有疑心。
前幾日石守信就已經(jīng)稱病不朝,官家亦派太醫(yī)前往府邸撫慰過。
要不是石守信抱病在身,這一次出征他是要隨軍的。
今日石守信的副將前來,應該是代替石守信向自己解釋一番。
懷著這想法的魏仁浦,溫言對石守信的副將問道:
“石將軍的病情可好些了呢?”
沒想到副將接下來沒回答魏仁浦的關懷,卻向魏仁浦透露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趙殿帥派長子回城,有要事要向府尊匯報!”
一聽到這話,魏仁浦頃刻間意識到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