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抵抗千古留名，文人抵抗不了，武將同樣抵抗不了。

當然。

這其中不包括劉邪。

“三百步……”

在火炮手的幫助下，沈云迅速熟悉了紅夷大炮的使用方法。

他根據戰陣經驗，判斷城下兵馬的距離。

似他這般從廝殺中崛起的戰士，眼睛就是標尺，誤差不會超過三步。

就在沈云指揮調整炮口時，張繡軍中一片肅殺，受到張繡的命令，兵馬已處于蓄勢待發狀態。

隨時準備沖城。

當然，張繡還沒自負到三千騎兵就能攻克函谷關，他是在賭，賭那胡車兒還有天子不會敢還手。

劉邪可是被董卓圈禁之人，對西涼軍有著發自內心的恐懼。

所以他毫無顧忌的綁了朝廷使者，甚至沒有去聽使者帶來的話，此刻就被綁在帥旗下不顧死活。

“將軍！”

有斥候匆忙來報：“函谷關內沒有再派來使者，但城頭的人員同樣沒有離開。”

張繡緊皺眉頭，滿目化不開的煩悶，總覺得會有大事會發生。

“將軍，讓天子親自迎接確實有些不妥，不若讓胡車兒代表天子迎大軍入關，屆時再問罪于他，也好過這樣干等著。”

有部將等的不耐煩，臉上蓄滿了怒氣。

“此言差矣！”

另一名落腮胡說道：“胡車兒開關降漢，已是死罪，何故要給他臺階下！”

“說得對，那天子也是賤皮子，被李傕、郭汜隨意玩弄，依卑職看來，天子定然是被我軍嚇尿了褲子，躲起來不敢出城才是！”

“哈哈哈！”

眾將士的調侃聲，并未讓張繡好受起來。

反而讓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些：“你們太小瞧了賈詡。”

張繡從一開始就沒有輕視這次行動，對賈詡的忌憚，甚至看得比函谷關天險還重要。

讓劉邪出關迎接，不過是在試探他的底線罷了。

至于天子，張繡從未在意過。

“賈詡嗎！”

眾將士盡皆沉默，許久后才有人站了出來。

“如今關內情況難明，不如將那三個傳話的小卒子帶上來問話？”

聞聽此言，突然間張繡的右眼皮一跳，總感覺哪里會出問題。

這種感覺許久沒有出現過，但每一次的出現，都代表著極為兇險的事情將要發生。

這是天生的直覺，幫助張繡渡過了許多次死局。

下意識按住眉心，試圖將不適癥狀驅散掉。

可當手一松開，右眼皮再次跳動起來，那股躁動不安的感覺，反而越發兇猛了數分。

“去幾個人，分開問問那三個使者，來此有何目的！”

“諾！”

隨著部下去問話，張繡垂下頭來。

問題會出在這三個使者身上嗎？

他不能確定！

因為這三個使者剛到那會，連半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就被將士們一擁而上給綁了。

部將們還說這樣做，才能給函谷關一個下馬威，能叫胡車兒和天子乖乖開城認慫。

可現在看起來，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躊躇間，張繡腳下不由自主的踱步，不知不覺來到了帥帳之外。

日近黃昏。

隔著數百步遠，依稀還能看到城頭的景象，許多人圍在一起，似乎簇擁著什么人。

那位是天子嗎？

“去，取本將軍弓箭來！”

吩咐了一聲，有機靈的護衛小跑著取來寶弓。

其弓身猙獰，開合間有嗡嗡之音，開到極致可承受四石之力，也就是一百二十公斤左右的力量。

當然，張繡雖然勇武，卻也無法將此弓拉滿，三石便是他的極限，兩石才是常態。

握著陪伴多年的弓箭，心頭踏實了許多。

瞄準城頭密集的方向，對準人最多的位置，猛地松開手指。

弓弦在空氣中蕩漾，發出崩鳴聲，那枚箭矢足足飛了一百步才墜落于地。

“我軍距離城頭三百步，箭矢斷然做不到拋入我軍大營。”

微微搖頭，張繡感覺有些好笑。

自己在擔心什么！

三百步遠，是床弩各拋石車才能達到的距離。

而當時董卓遷都長安，將沿途能帶走的軍械裝備都帶走了，就算有帶不走的，也進行了銷毀。

函谷關中哪怕有所遺留，也決計不會太多，大型軍械向來就不是單兵武器，數量少了跟撓癢癢似的，能造成什么傷害？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吶！”

剛剛自言自語完，那幾位審問使者的部將跑了回來，眼神中滿是古怪色彩。

“怎么樣？他們都招了嗎？”

落腮胡抱拳說道：“還沒有審問，他們就全部都說了。”

“此來是傳天子旨意，讓將軍只身前往函谷關見駕，若三次不允，則以大炮勾動天火，頃刻覆營絕陣，望將軍好自為之。”

“溝通天火，覆營絕陣！”

張繡不氣反笑，怒道：“好大的口氣，本將軍倒要看看，小皇帝這張嘴還要硬到何時！”

“取本將軍虎符，即刻前往新安大營和宜陽大營，調集兵馬，本將軍便學一學那李傕郭汜……鑿開這天子城門！”

“諾！”

他的部將們眸光閃爍著興奮，刻在骨子里的兇性暴露無遺。

部將接過虎符后，忽然感覺到整個大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砰砰！

數道驚天巨響，從不遠處傳來。

部將呆呆的呢喃道：“這動靜……是來自函谷關！”

張繡等人瞪大著雙目，卻只看到黃昏的余暉中，天空出現了五枚矢火，宛若流星般劃破天空。

“此為何物？”

眾將士腦袋里都浮現出同樣的疑問，可是沒有人能站出來回答。

回應他們的，只能是五枚鐵皮炮彈。

“砰！砰砰！”

染著火焰的鐵皮炮彈扎進泥土當中，砸出了個半米深坑。

其巨大的沖擊力濺起泥土和石塊，殺傷力極為強大。

“去，派人去探查一番，這天子到底在搞什么花樣！”

張繡下達命令，正待部將回應時，變故陡然而生。

——轟隆！

嵌入泥土的鐵皮炮彈轟然炸開，震天之音猶如雷霆霹靂，直刺云霄大地。

一瞬間張繡的耳膜顫動，出現短暫的失聰！

“天……天怒了！”

咋巴著干涉的嘴唇，難以置信的看著函谷關城頭。

也就是這一眼，徹底顛覆了張繡的三觀，這是令他終生無法擺脫的夢魘！

巨大到令大地顫動的巨響后，又是五道矢火流星沖天而起，伴隨著劃破虛空的刺耳之音，狠狠扎進了大營最后方的泥土中！

“砰砰砰！”

一連串的爆炸，像鐵錘般敲打在心口。

張繡被這天怒地怨般的手段，徹底嚇破了膽，手中的寶弓也順勢垂落于地，發出沉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