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墨隨即苦笑著點頭：“少爺說得是。”他皺著眉頭，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屋內(nèi)頓時陷入沉默。

年熙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農(nóng)莊現(xiàn)在蒸蒸日上，我打算在這里修水利，引岷江水灌溉農(nóng)田，順便建個水力磨坊。”

年熙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折，讓朱懷墨一臉茫然：“少爺，咱們費這么大勁，沉銀不要了？”

年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先說說，要灌溉這么多農(nóng)莊，該怎么引水？”

朱懷墨定了定神，指著地圖道：“可以在此處筑個矮壩，仿照都江堰分水的法子……”說到一半，他突然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朱懷墨看著年熙，心中震撼不已。他見過不少聰明人，但像少爺這樣深謀遠慮的，還真是頭一遭。一時間，連平日最拿手的奉承話都說不出來了。

年熙見他發(fā)愣，笑著催促道：“想到了什么，接著說。”

朱懷墨這才回過神來，激動地指著地圖比劃：“少爺，咱們可以在沉銀之處的上游百來丈的地方，用大竹籠裝滿鵝卵石，再打上粗大的松木樁加固，在江里斜著壘一道矮壩。”

“這壩不用太高，枯水期能露出水面就行。將壩的走向設(shè)計好，讓它把三四成的水流——特別是靠近沉銀河床那部分——引到挖好的水渠里。大部分水流還是走主河道，不影響行船。”

他越說越興奮：“分水之后，這些水渠中帶著泥沙，混著金銀，流入磨坊。這關(guān)起門來，篩沙淘金，神不知鬼不覺。就算這個計劃出現(xiàn)什么問題，借著修渠清淤的名義，隨時可以在這沉銀一帶進行工事的整改完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年熙笑著點頭：“灌溉工事我是真的要修，磨坊我也是真的要建。”

他看向窗外，接著道：“不過要悄無聲息地多造一個秘密鑄幣廠，將出水的金銀全部重鑄，在地下挖個足夠大、儲備金銀的地方。這就是我的第一家銀行。”

朱懷墨一臉茫然：“少爺，什么是銀行？”

年熙意味深長地笑道：“殺人不見血的地方。”他想起后世那些金融大鱷的手段，這可是比刀劍更致命的武器。

朱懷墨又問道：“少爺，那石虎的腦袋被明珈姑娘帶走了，這無頭的石虎要如何處理？”

年熙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丟回石龍那里去。將那‘石龍對石虎’的密語放出去，讓那些好事者都去研究吧。看的人多了，好奇心也就小了。時間一長，大家也就看淡了，必然只當是捕風(fēng)捉影的傳說故事罷了。”

朱懷墨恍然大悟：“少爺高明！越是大大方方擺出來，反倒越?jīng)]人當真。”

兩人正要繼續(xù)討論磨坊的建造細節(jié)，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聲。一個農(nóng)人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告：“年公子，那個姓李的狗東西來了！”

年熙放下手中的圖紙，皺眉問道：“哪個姓李的？”

“就是那個李扒皮！”農(nóng)人咬牙切齒地說，“正在農(nóng)莊門外叫嚷著要見您呢！”

年熙走到窗前遠遠望了一眼，只見李員外帶著幾個家丁在門外探頭探腦。他冷笑一聲：“放他進來。”

得到允許后，李員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農(nóng)莊。道路兩旁的農(nóng)人紛紛怒目而視，有人朝他吐口水，有人高聲罵道：

“扒皮地主！”

“喝人血的畜生！”

李員外臉色發(fā)白，卻不敢發(fā)作，只能低著頭快步往前走。看到年熙站在遠處等他，連忙小跑上前，作揖道：“見過公子。”

年熙負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今日李員外登門，有何貴干啊？”

那李員外聽著身后此起彼伏的罵聲，諂笑著對年熙拱手道：“公子，您看這……可否進去說話？”

年熙嘴角微揚，做了個請的手勢。

待李員外落座后，他奉承道：“年公子好手段啊！這些刁民竟然心甘情愿為公子干活。”說著酸溜溜地嘆了口氣，“小人就是再學(xué)十年，也學(xué)不會這等本事。”

年熙淡淡道：“這有何難？你少收些租子，自然少些矛盾。”

李員外訕笑著不接話茬，只道：“公子是巡撫衙門的人，自然不知我等黎民百姓的難處。我這上上下下都要打點，處處少不了銀子。”

朱懷墨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心想這廝分明是貪得無厭，倒把自己說得跟個受氣包似的。

李員外見年熙不搭話，又說道：“公子，今天我來，是有事相求。”

年熙慢悠悠地放下茶盞：“李兄盡管說。”

李員外愁眉苦臉地訴苦：“公子您這邊莊園連片，我那邊更是雪上加霜啊。”他偷瞄著年熙的臉色，“您這邊只要來人，給蓋房又給分田。我那邊是一分租子都收不上來啊。”

年熙挑眉，帶著幾分凌厲道：“此言何意啊？”

“哎！”李員外拍著大腿，“一旦要得兇了，他們就要嘩變啊！”

“嘩變？”年熙故作驚訝。

“對啊！”李員外急得直跺腳，“他們拖家?guī)Э诰鸵撸瑪r都攔不住啊！”

年熙心里暗爽：這就是虹吸效應(yīng)啊。農(nóng)莊之事一旦形成規(guī)模，周圍的農(nóng)人有了選擇，人口自然會往這邊聚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淡淡道：“李兄啊，我給你出個主意。”

年熙心中想著：要不是頂著巡撫公子的名頭，換了別人敢這么斷人財路，怕是早就下了大獄，一百種死法等著他。

他太了解這些人的德性——欺軟怕硬，遇到硬的跪得比誰都快，遇到軟的就往死里欺負。

“李員外，”年熙慢條斯理道，“不如這樣，你把手中的地都清點出來，盡數(shù)交給我辦莊園。”

李員外聞言臉色驟變，嘴角抽搐著卻說不出話來。

年熙見狀，又拋出一個誘餌：“我自然不會讓李兄吃虧。”他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我這手上正有一項大的工事要辦。”

李員外眼睛一亮，身子往前傾：“什么工事？”

年熙故作神秘地指向江邊方向：“江邊上，馬上要建一個官營磨坊。”

“這……”李員外一愣，“消息可準確？”

年熙心中道：我就是消息。

他面上卻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背后可是巡撫衙門，消息還能有假？”

李員外連忙道：“年公子，我們自己人，您再多透露些？”

年熙見魚兒上鉤，慢悠悠地道：“李兄啊，這磨坊建成后，整個成都府的官糧都得從我手上過一道。我這農(nóng)莊里，也必然有糧食的盈余，你說這兩堆糧，哪個姓官，哪個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