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一路不停，就在將要消散時，終于看到了一座山。

路窄崖高，石多峻嶺。

從天空看去，綠色東一塊西一塊，像斑禿一樣十分難看。

黑氣卻猛地停下，在空中停了片刻，直接飛向山中。

剛進山，正尋著路，面前忽然多了雙黃牛蹄子。

黑氣一驚，轉身就要跑，卻被一只手死死摁在地上。

掙扎間，又看見一雙白牛蹄子。

牛清抓著根枝葉繁茂的樹干，伸嘴從上面扯下一大塊，邊嚼邊含糊道：“精怪？”

牛靜拎起黑氣，在空中用力晃了晃，白色的牛臉上滿是好奇：“山上從未見過。

從外面跑來的？”

“管他從哪來的，丟出去吧，別擾了大王清凈。”

牛清失了興趣，重新將注意力放到手上鮮嫩多汁的草葉上。

“住嘴！”牛靜急了，扔掉黑氣伸手要搶，“說好一人一半，你吃上獨食了！”

“急什么，等下就給你......”

“兩位且慢！”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牛停止爭搶。

牛靜疑惑回頭，卻沒看見人。

“這、這！”

二牛低頭，四只牛眼瞪著虛弱的黑氣，牛清咽下草葉，好奇道：“你這廝生的丑陋，還會說話？”

“求、求二位行行好，帶我去見獨角兕大王。”黑氣顫聲道：“我從黑云山來，本想投奔大王，誰知在通天河上遇了歹人。

還請大王給我做主啊！”

“去去去。”牛清不為所動，嫌棄道：“我家大王又不是凡間的官差。

伸冤訴苦，找旁人吧。”

說罷，兩牛轉身就回。

黑氣見狀，強撐著飛起，尖叫道：“求您了，讓我見見大王。

若不見，那、那惡仙就要尋到金兜山了！”

“仙？”

二牛停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

金兜山的路并不好走，沿著盤腸小道七轉九回，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看見一座比城門還高的洞穴。

到了此處，兩頭牛的表情都嚴肅起來。

牛清停在門口，朗聲道：“老祖宗，有妖求見，說是有重要的事同您稟報。”

他等了片刻，洞內才傳出擂鼓般的雄渾聲音。

“進來。”

牛靜將黑氣拎到眼前，用力晃了晃，嚴厲道：“進去后，莫要亂說話。

沖撞了老祖宗，當心我踩死你！”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聽黑氣說的真切，牛靜這才拎著他進洞中。

相比外面的荒涼，洞內別有洞天。

洞內陳設，均是就地取材，刀砍斧刻，造型粗獷豪邁。

可越往里走，做工就越精細，隱隱有幾分清靈出塵之感。

黑氣卻無心觀察這些，緊張躲避著洞中大妖的注視，根本不敢左顧右盼。

到最后，為了不引起誤會，他索性抬頭看向洞頂，這才發現一眼望不到頭。

整座洞窟，竟是將金兜山掏空了！

失神之際，他忽然感覺牛靜停了腳步，忙看向前方。

眼前的景象，讓他下意識縮成一團，不停顫抖，險些連要說的話都忘了。

正前方，有一把與山齊高的石椅，上面坐著個毛皮青藍、四肢類人的巨獸。

魁梧雄壯的身軀，懶洋洋斜靠著石椅。

脖子之上，則隱藏在陰影中，只能看見陣陣白氣不時噴出。

洞內一片死寂，牛靜等了好一會，見黑氣始終不開口，便低頭輕喝道：“說啊，等什么呢？！”

“是、是！”黑氣終于回過神，顫聲道：“小的黑云山黑狼，見過大王。”

話音落下，陰影中噴出兩道長長的白氣，算是回應。

黑狼顫抖了下，壯著膽子，將通天河的事說了，接著哭喪道：“大王，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我們真心實意投奔您，還給您帶了個福德深厚之人供您享用。

全被那惡仙攪和了，我兄弟也慘死他手。

若不是小的有秘法，恐怕也......”

話未說完，青牛終于從陰影中探出頭，腦袋上獨角閃爍著金屬光澤。

面容雖猙獰，卻有些說不出的和諧。

“福德深厚？

可是僧人？”

悶雷般的質問聲在洞中回蕩不休。

黑狼被青牛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直到牛靜狠狠捏了他一把，才痛呼道：“不是不是！

就是個小姑娘！”

青牛面露失望，頭又回到了陰影中，抬起大手輕輕一擺。

牛靜躬身行禮后，拎著黑狼轉身要走。

黑狼見狀忙道：“大王，您幫幫我！

那惡仙好生膽大，我們報了您的尊名。

他、他連您都不放在眼里，還說有朝一日定要殺上金兜山！”

旁觀的群妖，有不少身材壯碩一聽這話，就瞪起眼睛，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吵什么。”

悶雷再起，洞中瞬間鴉雀無聲。

青牛身子微微前傾，看著比他指甲大不了多少的黑狼殘魂，冷漠道。

“知道騙本王是何后果么？”

“不敢欺瞞大王！”話已出口，黑狼索性一條道走到黑。

“小的真是誠心投奔您，小的、小的還有東西要獻給您！

《五氣長生訣》，是真真的長生仙法！

小的就是靠它，才學會這脫身秘術的！”

群妖又開始騷動，無妖注意到，青牛眼中閃過的一抹不屑。

片刻后，他輕聲道。

“踩死他。”

“什么？”黑狼一怔。

不等他反應過來，他就發現眼前景物飛速上升，接著一只碩大的牛蹄覆蓋了他全部視野。

牛靜踩得很仔細，直到地上出現個牛蹄狀的小坑才停下，躬身朝青牛行了一禮。

“死不足惜。”

青牛淡淡說了句，重新靠回椅子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這凡間太無趣了。

也不知唐僧何時才能過來。

早知道裝睡好了，就不該攬這份差事。

觀音也是，從兜率宮借了兩個童子還不夠，非要把自己這頭牛也派下來。

定難定難，有這工夫不如在天上多吃兩把草。

老爺就是太好說話了......還騙自己說有大機緣。

下來這么久，除了荒山枯樹，毛都沒見到一根，還要維持這么丑的獨角.....

想到這，青牛煩躁的撓撓頭，忽然心血來潮。

那個仙人聽著倒有幾分本事。

唐僧師徒還沒來，不如先拿他解解悶？

......

數日后。

通天水府中。

虞無涯扭頭看向目光閃躲的老黿，疑惑道。

“你尋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