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軍肅清坊市，陸昭便看到眼前景象。

街道上硝煙彌漫，兩旁昔日還算規整的店鋪如今大多門戶洞開，或被法術轟塌了半面墻壁，露出里面狼藉的貨架。

眾多修士的身影在各處忙碌穿梭，或押解著垂頭喪氣的俘虜走向臨時搭建的禁制牢房，或成隊地搬運著從庫房、店鋪中搜刮出的物資——成箱的礦石、碼放整齊的符紙、封存嚴密的丹藥玉瓶，甚至還有幾件靈光黯淡的法器。

陸昭走在街道上神色平靜，目光快速掃過周圍，將混亂中可能存在的危險和潛在有價值的角落盡收眼底。

他剛剛隨隊完成了一處中型商鋪的初步清點和封存，腰間百藝營的令牌微微發熱，顯示著輪值任務結束。

就在這時，令牌又是一震，一道簡略的信息流涌入腦海：“百藝營令：青巖已克，除輪值者，余眾休沐三日。每日申時需至大營點卯。不得遠離坊市三十里?！?

“休沐令?！?

陸昭眉梢微挑，這倒是個意外之喜，但也透著周家的自信——局勢已完全在掌控之中。他加快腳步，回到了百藝營臨時劃撥的營地區域。

營房是征用的一處相對完好的院落，分配給陣法師、符師、煉器師、丹師。

陸昭的房間在東南角落，不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石榻，一方石桌，一個石柜，但他習慣性地在門口和窗戶的幾處不起眼位置，留下了幾道用特殊藥粉繪制的、極其細微的警戒靈紋。

又在墻角陰影里放了一具處于休眠狀態、僅有巴掌大小的寒冰鼠傀。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

還沒開門，卻見門口一道身影已等在那，正背對著他，負手看著窗外院中一株被劍氣削斷半截的枯樹。

“陳道友？”

來人正是陳墨陽，陸昭腳步一頓，袖中手指微不可察地屈起，一道神絲已悄然勾連上墻角的鼠傀。

“陸道友，回來了?！标惸柟傲斯笆?，目光掃過陸昭，“輪值結束了？正好，有件事尋你?！?

“陳道友請講?！?

陸昭打開門，和陳墨陽一起進入屋內，走到石桌旁，并未坐下，只是示意對方開口。他心中念頭微轉，陳墨陽此時找他，多半與這休沐令或眼下的坊市有關。”

“陸道友可收到休沐令了？”陳墨陽果然問道。

“剛收到?！?

點點頭，壓低了些聲音，“休沐三日，正是‘互通有無’的好時機。營里幾位消息靈通的同僚牽頭，湊了個臨時的‘小交易會’，就在今晚戌時初刻?！?

“交易會？”陸昭目光一閃，心中迅速盤算起來。戰時物資管制極嚴，攻破坊市初期更是混亂，這種私下組織的交易會風險不小，但機遇也同樣巨大。

“不錯?！?

陳墨陽似乎看出陸昭的顧慮，解釋道，“參與者多是百藝營的熟面孔，陣師、符師、煉器師，幾位負責后勤清點的道友，還有就是其他練氣后期的道友。

安全方面，牽頭的是周家那位管庫房的族侄，地點也選在已被我們完全控制的內城區域，一座原本屬于“千星樓”的鋪面里，有陣法遮蔽氣息，進出查驗身份。

風險雖有，但在可控范圍之內?！?

他頓了頓，看著陸昭，語氣帶著一絲探詢：“我知陸道友精研傀儡術，消耗材料甚巨。如今坊市初破，許多繳獲的物資尚未登記造冊入庫，或是從那些散修、小家族修士身上搜刮的“私藏”。

“這些東西，在營里庫房走正規途徑兌換，價格雖穩，卻要被抽走不少，且未必能第一時間拿到所需?！?

“而在這私下交易會上，價格浮動全憑眼力和需求，靈石、以物易物皆可。更重要的是……此刻，正是材料價格可能被低估，而某些成品，比如精良的傀儡、符箓、備用陣盤，價格可能被抬高的時機?！?

陸昭的眼神銳利起來。陳墨陽的話，精準地戳中了他的心思！

攻破坊市，聯軍收獲巨大，各種原材料必然堆積如山。為了盡快變現或換成自己所需，許多人可能會低價拋售暫時用不上或不識貨的材料，尤其是那些繳獲的、來源復雜的“私藏”。

而對其他的修士來說，連續征戰，法器、符箓、傀儡等消耗品、保命之物的需求必然激增，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這正是低吸高拋的絕佳時機！尤其對他這個傀儡師而言，若能以較低價格補充一批鐵木、玄鐵、冰凝石甚至罕見的風紋石都是極大的收獲。

而他手中，正好有幾具這幾天煉制的寒冰鼠傀和鐵木衛成品，或許能賣個好價錢。

風險固然存在，但收益同樣誘人。陸昭只沉吟了數息，便果斷點頭：“陳道友言之有理。此等機會，錯過可惜。不知這交易會，如何參與？有何規矩？”

“很簡單?！?

陳墨陽見陸昭應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牽頭者組織不易，收取每人一塊下品靈石作為場地和遮蔽陣法的維持費用。

戌時初刻，持百藝營身份令牌，到千星樓舊址即可。到了門口，自有人查驗身份并收取靈石。”

“一塊靈石？”

陸昭微微頷首，這個價格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說是低廉，顯然是為了吸引的修士參與，形成規模?！昂?，戌時初刻，我與陳道友同去。”

“甚好?！?

陳墨陽目的達成，也不多留，“那陳某先行一步，再去尋幾位相熟的道友。陸道友可趁此時間稍作休整，養精蓄銳?！彼俅喂傲斯笆?，轉身離開了房間。

房門關上，室內恢復了安靜。陸昭走到石榻邊坐下，并未立刻調息，而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三具寒冰鼠傀和一具鐵木衛，仔細檢查核心靈紋和關節磨損。

又將所剩不多的靈石清點了一遍，重點盤算著哪些材料是自己急需且此時可能撿漏的，哪些成品傀儡可以出手換取最大利益。

此時的他對即將到來的交易會，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