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細絲飄去的方向，蘇倫抵達一處船艙里，這里的一切陳設都簡潔且工整，最有可能存在暗格的書桌都不存在于這個房間。

然而他手里的‘蛋’卻朝著緊靠墻壁的，那張有些簡陋的木床探出細絲。

床底下有東西？

與埃文斯挪開木床之后，蘇倫手里的細絲卻也跟著變了方向——是床有問題，或許是木板里夾雜著什么玩意兒。

“埃文斯主教，介意我摧毀這張床嗎？”

“當然，請便，蘇倫船長。”

沒有廢話，瞄準細絲所指的方向，‘咔嚓咔嚓’剁碎了床板，將整個木床化作一地碎片。

在碎裂的木板里，他找到一枚鑲嵌在木頭里的，硬幣大小的金屬薄片。

手指翻動著這枚小金屬片，蘇倫仔細觀察著。

這枚金屬薄片表面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細小紋路，似乎是某種嵌套的神秘學術式。

海鷗也推了推它的單片眼鏡，面色有些凝重地瞧著這玩意兒。

“如此凝縮的儀式術陣...它幾乎不可能生效。”

聞言，蘇倫微微皺起眉頭，“如果不能生效...那它的作用是什么？”

“記錄，船長。”海鷗說道，“它是為了將這一術陣完整記錄下來而存在的。”

也就是說，這玩意兒很可能記錄著一個對舊日會來說，異常重要的儀式術陣。

這或許是能進一步了解舊日會的機會。

“蘇倫船長，我能否拓印一份？”埃文斯主教緩緩開口道。

“當然可以。”

說著，他攔住飄向金屬薄片的銀白細絲，一道思緒順著細絲傳遞到他的腦海里。

‘想吃~’

“等我研究完再給你吃。”

像是聽懂了蘇倫的話，細絲緩緩收了回去，裹在晶簇上，恢復成一動不動的模樣。

埃文斯的效率很高，沒過多久教士們便帶著精密的拓印儀器過來了，但他們帶來的不僅僅是拓印儀器。

還有形狀各異的白色蠟燭、墨綠油脂、以及祈禱用具，教士們分工明確，迅速在地上布置出一座儀式術陣。

為首的教士被同伴們套上了三、四層祝福，整個人散發著淡淡的白光，莊嚴肅穆地走到蘇倫面前，小心翼翼接過金屬薄片。

“這么謹慎？”

教士點點頭，“異神教徒們大多都信仰著那些癲狂的神明，亦或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詭異東西，因此，關于他們的東西大都伴有各種來源不明的污染。”

“亦或者說，連‘知識’本身都攜帶著污染。”

“有些‘知識’即便是聽到只言片語，也會造成不可逆轉的精神污染。”

“好在【真理】女士剔除了知識里的大部分污染，我們才得以安全地獲取知識，延續文明。”

知識攜帶著污染。

也難怪教士們如此大張旗鼓，畢竟污染一旦發生，幾乎是不可逆的，沒人想看到自己或朋友化作一坨扭曲的污染物。

暫時將金屬薄片交給教士們，蘇倫則是與埃文斯攀談著，他還有事情想要詢問這位中年主教。

這是關于菲琳小姐的，他曾答應過會幫她詢問紅楓帝國的下落。

而埃文斯主教似乎的確知曉這個地方。

“紅楓帝國...蘇倫船長，你是從哪里聽到它的？”

“我有位船員，她的故鄉是紅楓帝國。”

“船長的船員們還真是履歷豐富，”埃文斯不由得有些感慨，“畢竟，距離紅楓帝國覆滅，已經有五百年時間了。”

對于這個消息，蘇倫倒不算驚訝。

畢竟作出預言的紅楓帝國女皇都被推上了斷頭臺，這個國家注定沒有未來。

心底思索著，蘇倫沒有打斷埃文斯主教，靜靜聽著他的下文。

“在紅楓帝國將他們的女皇推上斷頭臺不久，一場空前絕后的洪水幾乎淹沒了整個沿海帝國，剩余的幸存者在紅楓皇室的召集下，在舊帝國的廢墟里重新崛起。”

“也就是如今的紐曼帝國。”

“等等...紐曼帝國？！”蘇倫有些愕然地問道。

如果他沒記錯，特蘭普斯也曾是紐曼帝國的一部分...…也就是說，這座城邦里，全是菲琳曾經子民們的后代！

“是的，紐曼帝國。”

埃文斯主教點了點頭，“正因如此，我才對紅楓帝國有所了解。”

“......能更詳細講講嗎？尤其是在紅楓女皇被推上斷頭臺后的歷史。”

“關于洪水之前的歷史，文獻記錄很少，而其中的大部分都掌握在紐曼皇室手里。”

“不過一個普遍流傳的說法是，那場洪水是紅楓女皇的詛咒，民眾們因她的殘暴統治而聯手將她送上斷頭臺，在臨死前，那位女皇招來了詛咒，”

“她要讓整個帝國為她陪葬。”

這和菲琳小姐口中的版本截然不同，一個想要拯救帝國，一個毀滅了帝國。

至于他更相信哪個版本......

蘇倫與‘沒身子’小姐接觸的時間并不長，雖然在他的印象里，菲琳小姐是個優雅且熱心腸的人，但也無法排除這是偽裝的可能。

但無論偽裝與否，在‘惡魔之心’號上，她也只能老老實實待著，畢竟船上沒一個是人，照她目前的狀態，無論哪一個都比她強得多。

退一萬步來說，蘇倫也不會放任她去搞破壞。

當然，他也相信菲琳小姐并非埃文斯主教口中的殘暴女皇。

“埃文斯主教，倘若歷史恰恰相反呢？”蘇倫緩緩說道，“那位女皇企圖拯救人們，卻被誤解，推上了斷頭臺。”

“或許如此，但那已經是久遠過去了。”埃文斯感慨道，“無論真實的歷史是怎樣的，我們都已經無從尋找，亦或者說，沒必要去探究了。”

說著，中年主教有些好奇地問道，“蘇倫船長，你所說的那位紅楓帝國的船員，它來自哪個時代？”

“就在洪水發生之前，”蘇倫攤了攤手，“正因如此，她才委托我打聽有關紅楓帝國的下落。”

“至于哪個船員，埃文斯主教，你應該還記得，就是那位僅剩下一顆腦袋的菲琳小姐。”

“是的，我記得...”不知為何，中年主教的表情忽然凝重起來，“能夠冒昧地問一下，她的身份是...”

“埃文斯主教，或許你難以置信。”

“她就是紅楓帝國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