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赫爾曼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不同,景佐始終平靜如常,從全景變光面具背后發出的聲音穩定清晰:“你說你腦子里有自毀芯片,什么意思?”
“就是自毀芯片,自毀,自毀!你聽不懂人話嗎?”赫爾曼急得語無倫次。
“我只聽得懂條理分明的人話,赫爾曼先生。”景佐干脆將視線轉回路面,不再看他,“與其在這里大喊大叫,不如解釋清楚你腦子里自毀芯片的作用,還有原因。你剛才說不能出沃森區?再往前一公里就是日本街的范圍了,如果說不清楚,那你的生命就只剩下這一公里了。抓緊時間,好好珍惜,赫爾曼先生。”
雖然城市街道的車速不快,但一公里也沒多長。
赫爾曼被嚇住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拉車門,自然是鎖得死死的,紋絲不動。
眼看著街道兩邊的建筑不斷在窗前掠過,他深吸了一口氣,用極快的語速說道:“我腦子里被荒坂公司安裝了自毀芯片,他們限制我每天的活動范圍只能在市中心和沃森區;一旦離開這個范圍,我就會立即休克,而一旦離開城區范圍,我的大腦就會立刻被電流燒成焦炭。這塊芯片每時每刻都在發出定位信號,同時又會同步接收反饋信號,一旦信號消失或被隔斷,也會立刻燒穿我的大腦。你聽懂了沒有,停車!”
景佐對耳邊爆炸般的怒吼無動于衷,他透過后視鏡看著對方逐漸崩潰、失控的表情,最后在赫爾曼即將撲上來搶奪方向盤的剎那輕輕一撥,車頭聽話地向西一拐,沿著沃森區與日本街之間的分界道路慢慢向西南行駛。
赫爾曼喘著大氣癱在后座上,額頭上冷汗漣漣。
“你所說的這種自毀芯片,接收的信號來自哪里?荒坂塔的信號發射器,還是天上的衛星?你進生物技術的實驗室,難道不會被隔斷信號嗎?”景佐并沒有輕易相信對方的話。
“你怎么……”
“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荒坂公司的人隨時會找過來,希望你給我節省點時間,可以么,赫爾曼先生?”景佐平靜地威脅道,“當然了,你可以明確拒絕,也可以暗中拖延時間,那么我會在下一個路口向南拐彎,實踐驗證一下自毀芯片的效果。”
“不,我說的是真的;實驗室提前安裝了信號轉接器,可以轉接指定信號。”赫爾曼不愧是高級工程師出身,腦子的反應非常快,迅速理解了景佐的威脅。
景佐滿意地點頭:“你瞧,這就是個良好的開端,赫爾曼先生。希望接下來我們的談話都能保持這種坦率、真誠的交流方式。”
“你到底是誰,想干什么?”赫爾曼被磨得沒了脾氣。
“我是誰不重要,你們在那個秘密實驗室里做了什么才重要。”
“那是三個公司的合作項目,你懂嗎,三家公司合作,不管是誰,打探實驗項目內容就等于同時和三家公司為敵。”
“實驗項目不是制造克隆人士兵嗎?”景佐開口打斷,“至少表面上的說辭是這樣。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你們荒坂公司的真實目的。”
“什么叫真實目的。你都已經知道了,克隆人士兵……這個項目能夠……能夠強化荒坂安保部隊的戰斗力……”赫爾曼坐立不安;從蘇醒之后他就表現出明顯的情緒外放,面對危險時茫然無措,顯然沒有受過偵察和反偵察的專業訓練。
面對這樣的對后,景佐也懶得搞太多花樣,而是選擇了單刀直入的方式:“你我心知肚明,荒坂在這個項目上的目的并不單純;你接受的任務是什么?蘇珊·艾伯納西的任務又是什么?為什么用艾克斯·塔勒先生的名義,就能騙得反情報部的首腦親自去和一個亂刀會的渣滓見面?還要我說出更多疑點嗎?”
“你知道蘇珊去了……你是詹金斯的人?”
“抱歉,你說誰?”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景佐有點懵圈。
“詹金斯,反情報部的詹金斯!”赫爾曼以為自己說中了,眼神里恢復了幾分光彩,“聽著老兄,詹金斯已經死了,連尸體都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不管他承諾了你什么,都不可能再兌現了。詹金斯和艾伯納西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就算你現在成功弄死了艾伯納西,也收不到一分錢。你現在放我走,咱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你一定是誤會了什么,赫爾曼先生。這是我和你的事,和詹金斯無關;至于艾伯納西女士,可能我也會去找她,但不管去不去,都和詹金斯的死活無關。”
“你……你不是詹金斯的人?可……蘇珊去圣多明戈的會面不是……不是詹金斯為了綁架她才弄出來的陷阱嗎?”赫爾曼目瞪口呆,眼中希望的火苗迅速湮滅。
景佐沒想到自己的行動在荒坂公司眼中居然被歸結為這么個原因,一時啼笑皆非。荒坂反情報部不該表現得如此愚蠢和低能,難道說是蘇珊借題發揮,故意栽贓到詹金斯頭上,以此解決競爭對手?
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景佐壓下心頭雜念;“圣多明戈那件事,真正的目標是生物技術公司的伊米麗婭·莫頓,我事先可不知道去的人會是艾伯納西女士。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出現,才讓我把目標轉向了荒坂……你瞧,我對你非常坦誠,有話就說,希望你也能如此,赫爾曼先生。”
“那件事果然是你……你到底是誰?這些事情……”
“這些事情我查了很久。”景佐瞥了一眼后視鏡,“另外我再次提醒你,赫爾曼先生,下一個路口距離我們三百米;哪怕加上等候紅綠燈,留給你的時間也不多。”
“我……我只是個技術人員,做的都是技術層面的事情,你懂嗎?”赫爾曼結結巴巴,“我不參與,也根本不知道公司決策……”
“純技術人員的大腦,不值得浪費一塊稀有的自毀芯片。信號轉接器?那玩意運行一天,就抵得上技術人員一周的薪水了吧?我希望你對我坦率一點,赫爾曼先生;我知道你是個關鍵先生,不然也不會來找你。與此同時,我也希望你是個聰明人……至少,面對眼下的環境應該學會自保。”
景佐將車停在紅綠燈前,面前就是十字路口。向左是日本街,向前或向右就還停留在沃森區。
一念生,一念死。
“我記得這個路口的紅綠燈一般持續十五秒鐘,也就是說你還有十五秒鐘時間考慮,赫爾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