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希爾達，加拿大怎么樣？”

伊凡·沃洛科夫推開了警督獨立辦公室的門，熱情洋溢得像是個傻小子，盧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盡量縮減自己的存在感，假裝成自己和這個傻大個不是結伴而來的樣子。

“比阿卡姆要好一些，”希爾達果然沒有給他好臉色，“至少，那里的警察都很專業。”

“我拿到了重案一組的審訊記錄，那玩意兒簡直可以給聯調局的審訊員培訓拿去當反例來用了。”

傻大個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還好我手快，先把你家的棒小伙子搶來了二組。”

“別這么說，他可不是我家的。”希爾達冷笑了一聲，顯然，她還沒有原諒，早些時候盧克模仿維姬的那件事。

不知是神經太過大條，完全看不懂希爾達的冷臉，還是已經明白了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本質，伊凡組長完全沒有在意她的態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靠墻的沙發上，還示意盧克也坐下談話。

盧克可不敢跟他一樣在這里放肆，就算希爾達不會真的生氣，萬一她哪個周末心血來潮，在老杰夫的心理治療里使個絆子，也夠他喝一壺的。

他穩穩當當的靠墻站好，特意選擇了希爾達和伊凡組長對話時的視線盲區。

伊凡組長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他也不再做過多無意義的寒暄，直入主題：“聽說，你想和我談一談斯蒂芬·霍爾的案子。”

希爾達并沒有直接回應他的話，而是先瞥了一眼躲在墻邊裝鴕鳥的盧克，然后才轉過了頭，和他聊了起來。

“是的，我剛看完了盧克提交的資料，普通人可沒辦法把案發現場做的這么干凈，斯蒂芬·霍爾身邊的那些人，又剛好都拿不出那么多的錢，用來雇傭職業殺手。”

“如果不是死者的母親執意要求尸檢，他的死可能真的會被視為自殺。”

“說實話，如果這起案件能以自殺結案的話，對所有人都好，一組把它摻在其他幾個案卷里扔給你們恐怕，恐怕也是存了甩鍋的心思，但……”

盧克接上了她的話：“但如果，我們真的能搞定這個案子，重案二組在局里的地位，也能夠提升很多。”

伊凡組長沒有過多的思考，一巴掌拍在了沙發的皮質扶手上：“那就干他一票！”

“不就是禍水公司嗎，老子可是在翡翠區里干過臥底，還能活著回到APD的，還能怕了他嗎！”

希爾達輕輕地笑出了聲，顯然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呵……不用著急，事情或許還沒有壞到這種程度。”

“我們可以先假裝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生物質能轉化中心，以及違規排放有機廢料的事，從職場糾紛和情感沖突這兩項動機入手，在清泉公司里做一些簡單的調查。”

“畢竟，APD也不能總是盯著和州政府密切相關的企業，別忘了，FDA和EPA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從自己的崗位上消失，在幾個月后，成為清泉的高級顧問。”

FDA和EPA，也就是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和環境保護署的名稱縮寫，是清泉和輝瑞這類生物科技制藥公司的直接監管者。

希爾達所說的這種，監管部門的官員與企業高管之間雙向流動的現象，被稱為“政商旋轉門。”

那些離職后加入企業的監管人員，一般會擔任政治顧問等職位，他們領著遠高于同行業平均水平的高薪，卻并不需要做復雜的工作，只負責企業與監管部門之間的政策游說，在行業競爭與政策變化中維護企業的利益。

而從企業離職，進入監管部門的反向操作，更是輕易地讓這些部門成為了腐敗的溫床。

政商旋轉門最典型的案例，就是著名的“奧施康定”案，在2000年前后，相關醫護人員就已經注意到了這種藥物帶來的藥癮問題，但在政商旋轉門的斡旋之下，直到現在，普渡制藥依然在繞著圈子謀求生機。

對盧克和整個重案二組來說，弄清楚這家臭名昭著的禍水公司，在這起案件中的涉案程度，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如果我直接去他們公司的前臺，要求和CEO談談，會怎么樣？”伊凡組長提出了一個可行性極低的方案。

盧克為他推測了一下事情可能的發展：“大概……會被請到接待室里喝茶吃點心，一直喝到瑞瓦爾副局長打電話過來，把你罵到狗血淋頭為止吧。”

希爾達默不作聲，但卻用肢體動作表示了認同。

“那就沒有辦法了嗎？”伊凡組長有些尷尬的搓起了手，“希爾達、盧克，快點用你們聰明的腦袋想想辦法啊！”

盧克攤了攤手，表示自己無能為力：“別看我，我可沒有這方面的人脈。”

“你不是學心理學的嗎？總該有一些當醫生的同學吧？”伊凡組長已經徹底無計可施，只能開始依靠起了與他年齡毫不匹配的無賴手段。

“……心理學與醫學雖然有關聯，但已經是兩個不同的學科了。”

盧克丟下一句解釋，懶得再和他做這些無意義的斗嘴，轉頭過去，想要尋找希爾達的幫助。

希爾達則依然坐在她的寶座上，低著頭，思考著解決問題的方法。

突然，她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然后快速地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在里面翻找著什么。

在伊凡組長希冀的眼神中，她從抽屜的角落里，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名片，盧克一眼就看見，用淺綠色的字體印在名片背面的，正是清泉公司的英文縮寫。

“這是？”盧克問。

“去年參加市政廳舉辦的選舉動員會的時候，一個自稱是老同學的人塞給我的，”希爾達皺起眉頭，努力的回憶著名片的主人，“但我對他沒什么印象了，畢竟，二十多年前，我的大學生活并不是那么美好。”

希爾達·蘭道爾的人生規劃，早在高中時期就已經被家族確定。

只是因為家族經營的精神病院里，缺少一個能夠基于生理基礎來分析心理學問題的學者，她就被要求，放棄自己喜愛的歐洲古典文學，報考哈佛大學醫學院的神經學專業，并在之后轉修了心理學，獲得了碩士與博士學位。

這是一條被安排好的路，卻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

一直等到7年前，通過維姬的案件，她才從蘭道爾家和無窮無盡的心理學分析中逃離，加入APD，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意義。

正因如此，她才會把大學同學的名片隨手塞進抽屜里，忘記得干干凈凈。

“清泉生物科技公司，首席科學官，菲爾·雷諾茲，”她念出了名片上的頭銜與名字，“我的這個老同學，說不定還真的能幫得上忙。”

希爾達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微笑，盧克一眼看穿，那是她常用的社交假面具。

剛剛還在咋咋呼呼的伊凡組長，似乎終于感受到了房間內有些凝重的氣氛，安靜了下來。盧克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緊緊抓住沙發的扶手，指尖的力量幾乎要抓破昂貴的頭層小牛皮。

希爾達撥通了菲爾·雷諾茲的私人號碼。

不知道她的運氣是好還是不好，對方并沒有接聽，電話直接轉接到了留言信箱。

一道故意壓低、顯得有些矯揉造作的中年商務男性聲音，從希爾達提的手機揚聲器中傳了出來：“嗨，這里是愛你的菲爾·雷諾茲，我或許是在飛機上，也可能是在會議中，總之，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請在聽到‘滴滴’聲之后留言。”

“滴——滴——”

“我是希爾達·蘭道爾，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告訴過我，打這個電話可以跳過秘書，直接聯系到你本人，”為了配合他的輕浮語調，希爾達也換了語氣，“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談談。”

“放心，不是什么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