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的晨霧漫過青銅鼎爐，歲安抓著沈云澈的玉冠流蘇，咯咯笑聲驚起檐下宿鳥。姜綰歌的銀鎖纏在奏折堆里，朱批未干的墨跡染上衣袖：“陛下這道減賦的折子，倒像當年偷改我課業的字跡。“她抬眼望向正在教幼子握筆的帝王，晨光勾勒出他眉骨舊疤的輪廓——正是十三歲那年為她摘梅枝摔的。

沈云澈握著歲安的小手在《齊民要術》上畫圈，狼毫尖戳破宣紙：“你娘親總嫌朕字丑，安兒可要替父皇爭氣。“話音未落，朱漆門突被撞開，蕭景桓的異瞳映著暴雨將至的天色：“滄州八百里加急，漕運船隊遇襲沉沒！“姜綰歌腕間銀鎖磁吸住滾落的奏折，滄州府尹的血書遇風顯形——“船底皆刻北狄狼紋“。她突然按著心口踉蹌，蠱毒消退后的空茫感如潮水襲來。沈云澈將歲安塞入乳母懷中，龍袍擦過她發間落梅：“傳林若萱！“藥爐的青煙裹著苦澀漫過回廊，林若萱的輪椅碾碎滿地殘花：“娘娘這是心脈空虛之癥。“銀針沒入姜綰歌內關穴的剎那，窗外突然射入淬毒的袖箭。沈云澈旋身揮劍，斬落的箭簇釘著北狄密信——“雙生祭未成，歲安當償“。“抱安兒去密室！“姜綰歌扯斷簾幔纏住滲血的腕子，十指翻飛解開機關鎖。

沈云澈卻將妻兒護在屏風后，劍尖挑起密信在燭火上炙烤：“諸卿可識此物？“焦痕顯出的路線圖，竟與當年沉船底艙的密道嚴絲合扣。暴雨傾盆的申時三刻，姜承硯的霹靂車陣列圍住玄武門。他六指間的火器圖泛著油光：“阿姐，第三架床弩的機簧被人動了！“姜綰歌撫過弩身冰涼的鐵器，忽然輕笑：“這手法，倒像工部李侍郎的筆跡。“地牢的霉味混著血腥，沈云澈赤瞳映著刑架上顫抖的罪臣：“當年滄州河堤的賬，該清了。“烙鐵貼上李侍郎背脊的剎那，姜綰歌抱著歲安踏入刑室，嬰孩的銀鈴笑聲驚得火盆爆出火星：“陛下嚇著安兒了。“更漏聲吞沒慘叫，姜綰歌的裙裾掃過滿地血污。她將歲安塞進沈云澈懷中，指尖撫過李侍郎扭曲的臉：“永昌七年臘月二十三，你從北境私運的二十車硫磺...“突然掐住他下頜，“本宮留著你書房暗格的賬本，可要當庭對質？“沈云澈用龍袍裹住歲安耳朵，劍鋒劃過李侍郎心口：“你該慶幸，朕的太子不宜見血。“轉身時撞翻銅盆，炭火在血漬上燎出“周“字殘痕。姜綰歌瞳孔驟縮——這正是太后臨終前在地磚刻下的詛咒。亥時的梆子刺破雨幕，姜綰歌倚在沈云澈肩頭翻閱密檔。歲安的小腳蹬開錦被，肉乎乎的手指點上她心口朱砂痣：“涼...“

“你娘親這里，“沈云澈擒住幼子手指，“裝著大梁的半壁江山。“驟起的驚雷劈碎梅枝，暗衛渾身濕透跪呈密函。姜綰歌就著燭火展開染血的信箋，滄州沉船底艙的壁畫拓本赫然在目——雙生子圖騰旁添了道劍痕，正是沈云澈的筆跡。“明日啟程。“她將歲安塞入帝王懷中，“這局棋，該收尾了。“

沈云澈的劍穗纏住她手腕：“帶著安兒...“

“陛下忘了？“姜綰歌扯過兵器架上的軟甲，“十二歲那年獵場遇熊，是誰說的'要死也得死在我前頭'？“五更天的雨絲浸透戰袍，姜綰歌策馬掠過玄武門殘碑。沈云澈的體溫隔著鎧甲傳來，歲安在兩人交疊的披風下酣睡。滄州碼頭的濃霧中，二十艘幽靈船隨波起伏，船首狼紋與她腕間銀鎖同頻震顫。“抱穩安兒。“沈云澈單手攬韁，劍鋒劈開撲面而來的毒箭。姜綰歌旋身射出袖中金針，船帆應聲而落：“左舷第三塊船板！“她染血的指尖點向暗門機關，當年沉船密室的記憶與此刻重疊。船底暗艙的鮫人燭驟然自燃，照出滿墻刑具與冰棺。歲安突然啼哭，棺中女子腕間的銀鈴竟與他抓周時所得同出一轍。沈云澈赤瞳暴睜，劍尖挑起冰棺夾層的玉玨——正是太后斷鐲缺失的那塊。“原來如此...“姜綰歌的銀鎖磁吸住棺底暗格，泛黃的婚書飄落在地。沈云澈擒住她顫抖的手，就著燭火念出朱批：“永昌七年三月初七，沈云澈聘姜綰歌，江山為聘，生死不離。“艙外突現火光，北狄死士的彎刀劈碎舷窗。沈云澈將歲安塞入姜綰歌懷中，染血的掌心覆住她雙眼：“數到三...“

“一。“她咬破他手腕渡去毒血。

“二。“銀鎖纏住兩人腰身。

“三！“霹靂車的轟鳴震碎河面，姜承硯的火器陣列齊發。沈云澈摟著妻兒躍入湍流，滄州生鐵鑄就的敵艦在身后化作赤焰。歲安的小手抓著父母交握的指節，銀鈴在硝煙中清響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