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星歸位
- 五鬼抬棺
- 墨沙郎
- 3444字
- 2025-06-06 07:57:33
血月緩緩自祁連山后攀升而出,此時,黑水鎮(zhèn)的地門已然完全洞開。其其格伏趴在祠堂外的荒草叢中,將銅鈴緊緊貼在胸口。三魂的氣息較昨夜更為微弱,恰似風中搖曳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百步開外的祠堂廣場上,五道黑影正圍繞著中央石臺轉(zhuǎn)動——不,此刻該稱它們?yōu)槲骞砹?。這些往昔模糊的陰氣凝聚體,如今已近乎化為實體形態(tài),每一個都身著不同族裔的服飾,面部的五個黑洞不停地開合,發(fā)出濕漉漉的吞咽聲響。“玄冥子用活人精血豢養(yǎng)它們?!彼{娘子趴在一旁,右眼纏著滲血的布條,“瞧這服飾——蒙古、漢、黨項、回鶻、色目,正是當年遭血祭的五族代表。”巴圖檢查著箭囊,喃喃道:“七個薩滿的心臟……這瘋子湊齊數(shù)了?”就在這時,石鏡在其其格懷中突然發(fā)燙。她趕忙掏出,只見鏡面映出一幅駭人的畫面:祠堂地窖里,七具胸腔被剖開的尸體整齊排列,每顆心臟都被銅釘固定在一塊青銅板上,板面刻著七星圖案?!安?,還差一個?!逼淦涓裢蝗换腥淮笪颍暗谄邆€是——”“他自己。”藍娘子聲音冰冷,“玄冥子早有算計,要用自己的心臟來完成儀式?!便~鈴微微震動,阿蘇勒的聲音直接在其其格腦海中響起:“月食開始后,陰陽界限會暫時消失。那時五鬼的力量最強……但也最為脆弱。”“為什么?”“因為它們必須暫時回歸本體……也就是玄冥子體內(nèi)。”這次是柳青的聲音,帶著龍魂特有的回響,“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藍娘子突然捂住右眼,李承影的聲音從她牙縫里擠出:“師兄在祠堂地下……布置了七星燈……要打斷儀式……必須熄滅主燈……”巴圖數(shù)了數(shù)敵人:“五個成形陰鬼,至少二十個紫衣衛(wèi),還有馬努赫的晨鐘?!彼聪蚱淦涓?,“我們怎么進去?”其其格將三件法器擺在面前——銅鈴、石鏡、骨笛。當月光灑在銅鈴上時,她留意到一個此前從未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鈴身內(nèi)壁刻著七個極小的人形,彼此手拉手圍成一圈?!捌呋隁w位……”她突然明白了藍娘子未說完的話,“真正的法器并非這些器物……而是七個魂魄本身!”藍娘子點頭,扯下眼罩,露出銀光流轉(zhuǎn)的右眼:“李承影說,當七魂齊聚,能夠短暫開啟‘陰陽引’……那是比地門更為古老的通道?!薄暗鷥r是什么?”其其格直視那只銀眼。沉默片刻后,三個聲音同時回應(yīng)——藍娘子的嗓音里夾雜著李承影的冷峻:“魂魄消融,永世不得超生?!痹鹿舛溉婚_始缺損。第一縷陰影緩緩爬上月輪,祠堂前的五鬼同時仰頭,發(fā)出刺耳的嘯叫。紫衣衛(wèi)們迅速圍攏成一圈,馬努赫站在中央,高高舉起晨鐘。“就是現(xiàn)在!”巴圖一箭射倒最近的守衛(wèi)。三人從三個方向發(fā)起突襲。藍娘子獨眼中銀光驟然暴漲,所經(jīng)之處,紫衣衛(wèi)如遭雷擊;巴圖箭無虛發(fā),每一支箭都精準命中咽喉;其其格則用力搖響銅鈴,鈴聲所到之處,五鬼的動作明顯變得遲緩。馬努赫的晨鐘隨即敲響。鐘聲與鈴聲在空中碰撞,爆發(fā)出肉眼可見的波紋。其其格感覺銅鈴劇烈震動,鈴內(nèi)三魂同時發(fā)出痛呼——阿蘇勒的沉穩(wěn)被生生撕裂,柳青的熾熱被強行壓制,李承影通過藍娘子傳來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鈴……鏡……合……”藍娘子踉蹌著拋出石鏡。其其格伸手接住石鏡,將它按在銅鈴上。兩件法器接觸的瞬間,鏡面映出鈴內(nèi)的景象——三魂已經(jīng)淡得幾乎透明,卻依然頑強地抵抗著晨鐘的侵蝕。月食過半,天地陷入一片詭異的暗紅色。五鬼突然停止攻擊,化作五道黑煙,鉆進祠堂地下。馬努赫大笑道:“晚了!它們?nèi)プo主了!”藍娘子突然朝著馬努赫撲去,銀針徑直刺向他的獨眼:“其其格!下去!”其其格和巴圖朝著祠堂地窖入口沖去。階梯下傳來幽幽藍光,越往下走,銅鈴就越發(fā)燙手。最底層的景象讓他們感到窒息——玄冥子赤膊站在七星燈陣中央,胸口赫然出現(xiàn)一個黑洞,與阿蘇勒當年的傷痕別無二致。五道黑煙正從他胸口的黑洞鉆進去,每鉆進一道,他蒼白皮膚上的血管就更黑一分。七盞青銅燈按照北斗方位排列,其中六盞已經(jīng)燃起詭異的黑色火焰。“最后一盞……”玄冥子手持匕首,對準自己的心口,冷冷說道,“由我親自點燃?!痹捯魟偮洌蛨D迅速搭弓射箭,箭矢如流星般射向主燈,然而,卻在半空中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猛地彈開。玄冥子見狀,發(fā)出一陣冷笑:“七星燈陣已然完成,除非……”“除非七魂共鳴?!逼淦涓裢蝗桓吒吲e起銅鈴,大聲說道,“阿蘇勒說過,真正的法器乃是魂魄本身!”說著,她毫不猶豫地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銅鈴之上。鮮血緩緩滲入銅鈴的裂紋之中,剎那間,鈴內(nèi)的三魂仿佛感受到了召喚,同時發(fā)出最后的吶喊——藍光、金光、銀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璀璨的光網(wǎng),徑直穿透了燈陣的屏障。玄冥子悶哼一聲,胸口的黑洞中滲出絲絲黑血?!安粔颉卑蛨D望著即將完全被吞噬的月輪,焦急地說道,“還差四個魂魄的力量!”就在此時,藍娘子跌跌撞撞地沖下臺階,她的右眼已然變成一個血洞——她竟然徒手挖出了寄宿著李承影魂魄的眼球!“接??!”她用盡全身力氣,將那血淋淋的眼球朝著銅鈴拋去。眼球與銅鈴接觸的瞬間,銀光炸裂開來。李承影的虛影首次完整地顯現(xiàn)出來,與阿蘇勒、柳青的魂魄形成一個奇異的三角。四魂歸位,銅鈴發(fā)出一聲前所未有的清越長鳴!玄冥子的臉上終于露出驚恐之色:“不……你們不可能……”然而,危機并未解除。馬努赫趁眾人不備,突然從背后發(fā)起突襲,手中的晨鐘如泰山壓頂般直砸向其其格的后腦。巴圖見狀,毫不猶豫地飛身擋在其其格身前,鐘刃無情地貫穿了他的胸膛?!捌淦涓瘛卑蛨D口中嘔著血,艱難地說道,“搖鈴……”其其格眼中含淚,顫抖著雙手搖響銅鈴。四魂的光流在空中相互交織,形成一道絢麗的光橋,直通玄冥子胸口的黑洞。更令人驚訝的是,晨鐘里突然飛出兩道光芒——正是被囚禁的最后兩個守門人的魂魄!“六魂歸位……”玄冥子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還差一個!”說罷,他猛地將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臟,黑血如泉涌般噴濺在主燈上。主燈的火焰轟然騰起,七盞青銅燈同時大放光明。整個地窖劇烈地搖晃起來,地門的裂縫中伸出無數(shù)蒼白的手臂……千鈞一發(fā)之際,藍娘子拖著殘軀奮力撲到其其格身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道:“第七魂……是你!掌鈴人本就是第七法器!”說完,她將染血的銀針刺入其其格的眉心。在劇痛之中,其其格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生生撕成兩半——一部分留在了軀體里,另一部分則隨著銀針的牽引,緩緩融入了銅鈴!終于,七魂齊聚。銅鈴、石鏡、骨笛、玉琮同時浮空而起,組成了完整的北斗七星。在耀眼的光芒中,七個魂魄手拉手環(huán)繞著其其格,開始吟唱最后的咒語:“以魂為引,以血為橋,陰陽逆轉(zhuǎn),七星——”玄冥子見狀,尖叫著朝著光芒撲來,卻被一道光壁無情地彈開。此時,月食達到了頂峰,七魂的光芒也亮到了極致。其其格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消散,與此同時,她卻又無比清晰地感知到每個魂魄最后的思緒:阿蘇勒將一枚狼牙護符輕輕地塞入她的掌心;柳青的龍魂在她的額頭留下一個熾熱的火焰印記;李承影在她耳邊輕聲道出了真正的名字;藍娘子把《陰陽簿》的殘頁小心翼翼地塞進她的衣襟;就連那兩個陌生的守門人,也各自傳來一段珍貴的記憶……“歸位!”七魂同時發(fā)出震天動地的吶喊,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直直貫穿了玄冥子的胸口。玄冥子胸口的黑洞如鏡面般瞬間碎裂,五鬼被硬生生地從黑洞中扯出,在光芒中化為齏粉,灰飛煙滅。七盞青銅燈接連發(fā)出劇烈的爆炸聲,紛紛炸裂開來,地門裂縫中的手臂也在光芒中紛紛消散,化為虛無。玄冥子——此時不過是一具千瘡百孔的軀體——無力地跪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我明明……”其其格強忍著悲痛,撿起地上的晨鐘,發(fā)現(xiàn)鐘內(nèi)刻著一行小字:“永生即永罰”。她將晨鐘對準玄冥子,聲音堅定地說道:“你追求的永生,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隨著鐘聲響起,玄冥子的身體如同沙堡般迅速崩塌。在最后一刻,其其格分明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解脫的神色……黎明前的黑暗中,其其格獨自一人艱難地爬出地窖。巴圖和藍娘子的遺體安靜地靠在一起,仿佛只是在沉睡。銅鈴靜靜地躺在血泊之中,之前的裂紋已經(jīng)愈合,但里面再也沒有了魂魄的波動。其其格輕輕地拾起銅鈴,意外地發(fā)現(xiàn)鈴身上多了七顆星星的刻痕。她輕輕地搖了搖銅鈴,鈴聲不再像以往那樣清越,而是帶著一種歷經(jīng)滄桑的回響,仿佛是七個聲音的合唱。東方的第一縷陽光終于穿透云層,灑在黑水鎮(zhèn)殘破的屋頂上。其其格下意識地摸到懷里的《陰陽簿》殘頁,上面是藍娘子最后寫下的字:“掌鈴人非終即始,七魂散,新鈴生?!彼龑~鈴系回腰間,邁著堅定的步伐向鎮(zhèn)外走去。背后的祠堂在一陣轟鳴聲中轟然倒塌,激起漫天的塵埃。塵埃落定時,隱約可見七個模糊的身影站在廢墟上,朝著她揮手告別。微風輕輕掠過草原,吹散了最后一縷陰氣。新的銅鈴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仿佛在等待著下一個故事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