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算是有點長進了。路明非看著房間內亮起的燈火，與窗外不遠處喬伍德區(qū)的街燈沒能連成一片，中間還隔著一小段光線暗淡的深紅夕陽，就像那個充斥著中產和些許富豪的生活區(qū)終于朝著泥濘混亂的土地試探出腳步……

“您的教士袍已經熨燙好了。”珍妮也在幾分鐘后起身收拾殘局，“與賽德斯先生設計的那套一起掛在二樓的衣帽間里。”

“嗯，辛苦了。”

路明非目前為止僅有三套換洗服裝——賽德斯先生設計的高定正裝、安東尼大主教給的教士服，還有瓦萊莉太太搭配的偏休閑款式成衣。原本它們都由大主教閣下安排的專門人員進行整理和清洗，但兩位女仆覺得對方搶了自己的工作，于是強烈要求路明非將臟衣服帶來交給她們。

“您今天想要穿哪一套？”珍妮知道男孩不喜歡拎著東西回去，一般都是在這里換好，第二天繼續(xù)穿。

“我身上這套。”路明非對瓦萊莉太太的搭配很滿意，輕薄的內襯和深灰色的外套既涼爽又耐臟，再加上他今晚還有‘活動’，反正都要換下去，索性搖頭道：“今天就不換了，你們兩個早點休息，記得鎖門。”

“好的，先生。”兩位女仆稍微落后半步，將男孩送到門口，目送他暫時消失在東區(qū)的黑暗當中，又在喬伍德區(qū)的街燈里現出修長身影，最后關合大門、上鎖。

但實際上，路明非踏入光亮后沒幾秒就退回了東區(qū)，甩動手腕上的吊墜，讓橫貫著寬大豎紋的珍珠落在掌心中央。

“怯懦流鶯”常駐的恐懼增幅效果在使用時近乎成倍增長，尤其是死在“黑夜”途徑“恐懼主教”手中的經歷更是讓它在黑暗中不停徘徊，給使用者帶來的感覺就像他原本世界神話故事里描繪的墮天，被稱為“晨曦”的傲慢天使在黑暗中墜落了足足九天九夜，一直從天堂墜入地獄。

“呼——”路明非深呼吸，不再像平常那樣適應恐懼，而是開啟了“觀眾”狀態(tài)調節(jié)情緒，花了幾秒才徹底穩(wěn)定，讓屬于“刺客”的靈敏順著靈性擴散全身，“要不是序列7會強制變性，‘刺客’倒也是個不錯的途徑。”

他略微踮了兩下腳，很快就習慣了這份輕盈，像只黑貓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當中，折回空無一人的別墅換上深色風衣，扣好半臉面具，又拿上一柄手杖，想了想之后還是將禮帽壓在頭上。看起來比瓦萊莉太太的搭配相差甚遠，但路明非還是對著鏡中的自己咧嘴笑道：

“彼得·帕克一開始還要自己縫衣服，這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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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東區(qū)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地獄——雖然教派不同、教義有別，但總是要有那么一個懲罰罪人的地方，這些行惡者的靈魂就像食材一樣經歷煎烤烹炸等程序，痛苦的哀嚎對懲戒者來說就和美食香氣沒什么區(qū)別，最后在硫磺與熾火之中消散無蹤……

弗萊徹在小時候的確被這種“惡有惡報”的教義嚇到過，但隨著年齡漸長，他就發(fā)現一些正確的道理其實不用那么嚴格遵守。就像小時候父母總說不能違背教義、不能撒謊、不能傷害他人……可是等到長大之后，這些反倒成了他賴以為生的手段。

“呵……”穿著爸媽到死都買不起的西裝，腋下槍袋里藏著只要掏出來就能威懾他人的火器，弗萊徹從嗓子里擠出嗤笑，最后又悲傷地朝下勾了勾嘴角：“我終于有錢了。”

他像巡視領地的獅王一樣掃過街道，這里是執(zhí)行“濟貧法”的巡警都不愿意踏足的惡臭之地，卻是不法分子的天堂——那些瞪著昏沉眼睛、像行尸走肉一樣的佝僂身影就是弗萊徹的獵物，他只要掏出槍，抵住其中一個人的腦袋，將對方押送到“指定場所”就可以獲得報酬。

不知道雇主是誰，連支付“工資”的人都不固定，也不知道對方要這些垃圾有什么用。但卻能讓他買得起西裝、把假手槍換成真的，還能從對方手里買到子彈，其余都和弗萊徹無關。

“看起來你也有苦衷啊……”故意壓著嗓子，好像患有咽喉癌一樣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我本來只是想找點逼良為娼、搶劫勒索之類的家伙來練練手，怎么直接就遇到帶槍綁架犯這種精英怪了呢？”

惡鬼一樣的面具借著沖破云層和霧氣的緋色月光出現，黃金般的眼睛在黑夜中仿佛兩枚太陽，熾烈得讓人忍不住下跪，就好像來自地獄的使者終于不滿足于經過審判之后墜入其中的靈魂，想要親自出手將那些預備役逮捕歸案！

“而且你這種說法讓我想到了一個笑話——‘哥，咱家有錢了’，這是苦盡甘來或是無奈；‘哥哥，咱家有錢了’，這是剛劫了生辰綱……”路明非看著從腋下掏出槍來的家伙，隨口說起俏皮話來緩解自己第一次伸張正義時的緊張感。

“你，你是誰！”弗萊徹用槍指向那道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海潮似地壓力讓他感覺手指僵硬得快要扣不動扳機，只能在心里大聲唱著為數不多還記憶完整的激昂曲調，表現出狠厲表情：

“不要過來！”

“反正不是蝙蝠俠。”路明非并不害怕對方手里的左輪，言靈·陰流早就遍布周身，這些細小風流足以改變對方經過二次回收、重新填充火藥的子彈，就算失誤了也還有“怯懦流鶯”的魔杖替身和鏡子替身能力。

他所要考慮的只是選擇損耗價值4蘇勒的劣質手杖，還是頂著其他人奇怪的目光去買女士化妝鏡罷了，而他的收獲則是至少3鎊的滿彈、或是少了幾發(fā)的左輪手槍。

簡直賺大了！

行俠仗義、滿足精神追求的同時還有錢拿，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好的工作嗎？

路明非暫時想象不到，沒有被半臉鐵面覆蓋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隨后整個人化作殘影，敲向弗萊徹的后頸，誠懇道：“新手不知輕重，我求你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