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決然】
- 兩界神權:我在廢土點化香火
- 幽白餓了
- 4483字
- 2025-06-12 11:00:26
“鄉君,行行好嘛,給口吃的嘛,真的要餓死個人咯!”
“黃家大哥,黃家大哥,我屋頭的還是你們黃家出去的姑娘兒噻!看在親戚份上,搭把手嘛!”
“鄉君……”
足足上百人,來自符縣附近不同的鄉野,一個個灰頭土臉、面黃肌瘦的,站在望河鄉鄉口處,眼巴巴的朝鄉里頭哀嚎著。
聲音不大,甚于很微弱。
但眾人之聲連結一片,卻猶如哀樂。
早先,望河鄉臨近渡口,頗富。
這事兒,周邊鄉野誰都知曉,卻也不知能有多富貴。
而如今大旱已至,他們便是知道了,這望河鄉的‘底蘊’有多深厚。
閉鄉不出,鄉中無有動蕩,外界四竄的流民更無有一個是從這望河鄉出去的。
這說明什么?
這望河鄉不缺糧,沒準連水都不缺!
如此一個富饒的‘寶庫’,別說周邊鄉野,便連那符縣里都常下來官兵催繳賦稅,且是一提再提。
但奈何,那符關亭守軍校尉曾欠望河鄉一次人情,卻是上報王庭,受蜀國大王贊賞,得了個協同之功,減免了一年賦稅,便‘正巧’趕上了這災年。
無論那縣衙來人如何威逼利誘、以勢壓人,皆是在這明面上,過不去這道兒,無法駁了王令,強征賦稅。
“止步!”
望臺上,一個游徼帶著幾個鄉勇將手中弓弩對著下方的人堆,厲聲呵斥著。
銅鑼被敲響。
鄉中,周邊或是習武,或是協助清查糧食,或是巡邏……的鄉勇,紛紛停下手里頭的活計,開始朝鄉邊匯聚。
望河鄉,非是縣城,無有高高筑起的城墻,卻也有簡易的木制圍欄,有深六七尺的壕溝,周邊也有能登高望遠的望臺。
原先,國泰民安,這圍欄也只是圍欄,但如今卻是在其上鋪設了荊棘,讓人無法徒手攀上。
那壕溝原先也是做做樣子,而今里頭卻鋪上一個個鄉中獵人狩獵野獸用的捕獸夾,或者直接一排木制尖刺扎在里頭。
至于那登高望遠的望臺,卻是新建的,其上常有鄉勇用弓弩駐守。
“給口吃的吧。”
“娃兒,娃兒不得行了!”
“都是喝一條河的水長大的嘛,行行好,給點糧食噻!”
他們在鄉邊匯聚,其中有老有少,還有被婦人抱在懷里的稚童。
要么,是符縣周邊的,堯壩鄉、山陵鄉。
要么,是旁的縣,江安縣的,白沙鄉。
卻是哪處的人都有。
“鄉君,鄉君……”
便有人趕忙去鄉里頭的校場,稟告鄉君。
“百來人?”
黃勇沉聲,“這大旱也不知要持續多久,鄉里頭的糧食都不夠咱們吃,哪養得起這百來人。”
可說是這么說,他卻還是把目光投向了劉牧。
“這事兒……”
劉牧遲疑著,卻是把頭看向天空,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最后,他卻沒有應聲。
劉牧把目光看向旁邊,那悟得氣感,興奮得滿校場亂竄,卻是餓得前胸貼后背,正吞咽著面食的黃學岐身上,和聲問著,“學岐,你說,這事兒咱們管不管?”
黃勇好笑,“他一個娃娃,曉得個錘子!”
“你莫說話!”
劉牧卻沒看他,而是繼續看著嗦面條的黃學岐,“這老天爺不下雨,田里頭干巴巴,種不出糧食。”
“外邊現在亂得很,往后入冬,多半還會更亂,都不知道鄉里頭這糧食,夠不夠咱們自己人吃。”
“但現在鄉外頭,就有一伙人過來了,學岐,你說咱們收留他們嗎?里邊,還有堯壩鄉的人,他們跟咱們有仇!”
黃學岐嗦著面,先是瞧了一眼自己父親。
劉牧皺起眉頭,直接擋在了他們之間。
“……”
黃學岐放下手里頭的筷子,遲疑著,“那外邊活不下去的人多,還是咱們鄉里的人多?”
“自然是外邊的。”
劉牧回道,“而且比咱們這鄉里頭,多得多,別的鄉里頭還有縣里,加起來的人,一人吐口口水都能把咱們給淹死!”
黃學岐又問了,“那他們是一伙的嗎?”
劉牧眼前一亮,又回道,“自然不是一伙的,但是可能會湊成一伙的,就好像現在外頭那些人一樣,一起挨餓,一起找吃的,走著走著就走到一起了。”
黃學岐沉思著,好一會兒,才給了回應,“那咱們得收留他們,咱們先收留他們,把他們變成咱們自己人,這是大事。”
“糧食是小事,總會有糧食,我聽鄉里頭的叔伯說,縣里頭、王都里頭那些大官家里的糧食多得吃不完。”
“到時候咱們人多了,比外頭的人多了,咱們再去搶別人的就是了。”
這幾句話說出來,旁的人都是笑起來。
便連劉牧也是滿意的點點頭,轉過頭看向黃勇,“瞧瞧,比你這當爹的,明事理多了,一天天的,就盯著那點糧食了!”
黃勇被訓了,卻也只是摸著頭發愣。
這該生氣呢?
還是不該生氣呢?
這么多人面前,落了自己的臉面,按理說該生氣的,可人家踩了自己一腳,夸的是自己兒子。
……
“來,這里寫上你的名字,還有原有的戶籍,家中幾口人,又從事的是什么活計,自己或者別人都會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放糧?平白給你糧,你拿了就跑怎么辦?看你這精神頭,也不像是缺了這一口糧,立刻就要死的樣子。”
“你先落了戶,在鄉里頭給自己建個屋頭,住下了,我們再考慮放糧的事兒……”
鄉口處,圍欄邊的木門敞開,壕溝邊,一個個持著刀的鄉勇,神情嚴肅的掃視著人群。
壕溝上,架了一塊不寬,卻也不算窄的木板,供外邊的鄉民恰好在兩到五人的范圍內,一同度過,不至于一群人一擁而上,直接堵在鄉口。
過了壕溝,過了圍欄,便有鄉佐小吏等著,記清他們身上的各項信息,并且安排入籍落戶的工作。
而在簡單的完成后,新入戶的鄉民會站在一旁等候,直至聚齊十來人,才會有鄉勇上前,將他們領入鄉中,帶去為他們劃分好的一片區域。
整體而言,算是井井有條。
周倉居高臨下,注視著他們,卻是能清晰的瞧見,那鄉邊,很突兀闖進自己視野的另一群人,他們攜著武器,并且與那些面黃肌瘦的鄉民有些不同。
“注意!”
前后不過幾刻鐘時間,銅鑼敲響,望臺上,鄉中游徼大聲示警,“北邊木林中又過來一批人,全都是青壯,瞧著數量不少,而且來者不善!”
霎時,原本還算安穩的鄉口,便不知從何處竄出來數十人。
“退后,都先退后!”
鄉中青壯沖出來后,先是呵斥著圍欄外,已然過了壕溝的鄉民,示意他們在外等著。
隨后,卻是直接‘——砰’的一聲,關上了木門。
“干什么,為什么要關門,為什么要關門?!”
“讓我進去,都快排到我了,讓我進去!”
“親人吶!開門吧!”
一下子,鄉外亂哄哄的一片,每個人都哭喊著,高聲詢問著。
他們擠在鄉口,局限于視野,卻是全然不知遠處,正逼近的另一伙人,更不明白突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便有人將鄉佐和諸多小吏辦公的冊子、桌椅都朝后擺放,將他們送到了后頭安全的地方。
一個個鄉勇背負著箭袋,拿著弓弩上到望臺。
當周倉以神明的視角,觀測到鄉邊闖入了一伙人,游徼卻能在幾刻鐘后,覺察示警,再到鄉勇沖出,清空圍欄邊的辦公人員,再到……
整個過程很快,雖沒有現代科技的認知,但古人的智慧,并不遜色于現代人。
這是劉牧依照著自己所見識過的官兵訓練,為鄉勇訓練出來的結果。
這種示警、反應的過程,他們已然是模擬作戰過一次又一次。
是的,在古代環境下,已經有了提前‘模擬作戰’,以便在實戰中更從容的發揮的概念。
甚至于,他們已經有幾次實戰的經驗了。
“阿岐,跟先前那次一樣,都由你來領隊,你來發號施令。”
望臺上,游徼示意著一個身高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孩童,“我只負責幫你傳話。”
“明白,阿叔。”
黃學岐回了一句,目光卻始終緊盯著外頭,那滿臉兇相的一伙人,而在眼尖的瞧見,他們手里頭拿捏著的鋤頭、斧子時,便是直接一揮手。
“換長弓,搭弓,射箭!”
同時,他自己卻也拿出了一柄長弓和箭矢。
那小小、稚嫩,連繭子都沒有手掌,緊握著弓身,卻是握得極穩,甚至于在從背后的箭袋中抽出箭矢,直接搭在弓弦上。
‘——嘚!’
弓弦被拉開,緊繃的聲響傳入游徼的眼中,讓其異彩連連。
每每看到這一幕,他都覺得驚奇。
“學岐說了,換長弓,搭弓,射箭!”
但很快,游徼又趕緊高聲傳話,且是在話頭言明,是黃學岐發號施令!
“是!”
鄉口處搭起的各處望臺上,異口同聲的應著,卻是將射距短,但是便捷的弩箭換下,而改用射距長,威力大,但是費力費時的長弓。
“射!”
伴著游徼再次傳達,黃學岐的話語,“——咻咻咻!”的箭矢疾馳之聲從望臺上響起。
一根根利箭以極快的速度朝那伙人逼去,卻因距離的緣故,少有中箭。
黃學岐緊閉眼眸,深呼吸著,卻是調動著體內的氣血,落于左臂之上。
而伴著重新睜開雙眸,其手指輕撥弓弦,一根箭矢從弓身上竄出,目標明確,移動范圍精準。
在周倉的視野下,他們射箭的方式非是往天空射擊,借拋物線的原理落下,進行仰角拋射,而是直直往目標而去。
其中力大之人,自是能將箭矢刺入目標,但卻也因箭矢飛行過程中的風力、阻力而改變方向,從而無法精準命中要害,只是射到了四肢。
而氣力不足者,箭矢于半空便已然滑落,連射中都難以做到。
而黃學岐,全靠著一身氣感調動的蠻力,其箭矢飛出后,無論是何外力,皆無有撼動其飛行軌跡,便是直直射入那一伙人之中,精準釘入為首一人的頭顱之上。
伴著其身軀倒地,望臺上眾人響起歡呼之聲。
而黃學岐也是臉露笑容,滿是自傲。
一箭之威,讓那伙人直接丟了兵器,跪倒在地。
‘但很可惜……’
周倉望著這一幕,心有所感,卻是一縷靈光降下,暫時賦予了那黃學岐擁有與自己一般的視野。
地脈權柄帶來的,神明的視野。
“為何襲擊,為何襲擊!”
“我們是來投效的,為何襲擊!”
“聽聞望河鄉人仁義,特來獻上鐵器,為何如……”
黃學岐耳中,忽的聽聞一個又一個怨恨、不甘的質問聲響起,臉上的笑容僵住,卻是猛地看向遠處,那已然伏地的流民。
不知為何,他的目光、耳力竟能跨越這數百丈之距,清晰聽到那些人的質問之聲。
而比起于先前,隔著距離所瞧見的,那一張張兇狠、來者不善的臉龐。
當黃學岐的視野得以拉近,瞧見的卻是一個個如同父親,如同鄉中叔叔伯伯那般,憨厚實在的面容。
但此刻,他們的面容上只有悲戚和不解。
他們是來投效的。
而且如今,鄉外那聚集的流民之中,便有他們的妻兒。
他們先將妻兒送到了此處,等待望河鄉的反應,在見到鄉中竟真的愿意收留流民后,便將從自家帶出來的,那些鋤頭、斧子……的農具獻上,以求得更好的棲身之地。
卻沒成想……
黃學岐小臉煞白,目光怔怔的盯著那一張張怒火中燒的神情,又聽著他們的質問之聲,再把目光看向鄉口處人群中,他們那還不知情的妻兒。
人群中,她們還在跟其他人一樣,哭喊著讓大門重新敞開,放她們進鄉。
她們偶爾還朝四周尋找著,似是在找尋自己的丈夫、親人。
她們……
“學岐,學岐,沒事的,你又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他們都是壞人,咱們都是為了……”
耳邊,叔伯的喊叫聲,將黃學岐拉回,卻見叔伯緊張的看著自己,似是在擔憂自己是不是被嚇到了。
“他們,他們不是……”
聽到叔伯說,他們是壞人,自己殺死他們不要有心理負擔時,黃學岐本能的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卻又猛地頓住。
“不是什么?”
游徼茫然的問著。
而黃學岐怔怔的盯著叔伯,捏緊拳頭,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良久,他重新開口,聲音中不再有著稚嫩,而是有些冷峻,“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是來投效的,拿著的都是農具,是他們從屋里頭帶來的。”
說著,他指著下邊那些要進鄉的鄉民們,“這里邊,就有他們的妻兒。”
“他們很謹慎,里頭應該有個閱歷豐富,懂得思考的領頭,或許就是被我射死的那個。”
“叔伯,你判斷錯誤了,而且影響了我的判斷!”
游徼聞言,一下子愣住了。
他沒聽懂。
“現在,我要幫你收尾。”
黃學岐冷聲開口,“叔伯,我要為你做出的錯誤判斷收拾殘局,現在,讓人去把那些人騙過來,然后……”
他那眼眸不再天真,滿是決然,“將所有人殺死!”
“我們已經跟他們有仇了!”
“不管是他們,還是他們的妻兒,都不可能再入鄉,也不可能讓他們安穩離開!”
這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周倉望著他,心里起了一絲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