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父親做的是一枚安神符,煙青玉上的陣紋如老樹盤根;
母親的護心符選用白玉,陣紋化作朵朵祥云;
最特別的要數給阿福的項墜——
墨玉中的星芒被陣紋串聯,在陽光下會折射出細小的光斑。
刻到第三枚時,窗外日頭已經西斜。
橙紅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工作臺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阿福突然豎起耳朵,警惕地望向后山方向。
張陽春手中刻針不停,神識卻已蔓延開去——三里外的松林里,幾只山雀正驚慌飛起。
“時辰到了?!彼掌鹱詈笸瓿傻哪耥棄嫞呐囊陆笳酒鹕?。
阿福興奮地繞著他轉圈,項墜上的陣紋隨著跑動流光溢彩。
暮色中的烏蒙山披著層淡紫色的薄紗。
張陽春背著竹簍穿行在林間小徑,靴底踩碎了幾朵剛冒頭的月光菇。
這些散發著微光的菌類是制作寧神香的主料,此刻卻無人采擷——
普通村民看不見這種只在靈氣濃郁處生長的奇珍。
“這邊?!彼麚荛_一叢夜交藤,山澗的潺潺水聲頓時清晰起來。
阿福突然壓低身子,金色瞳孔縮成細線。
張陽春抬手示意它安靜,自己則放緩了呼吸——
十丈外的巖石后,一絲熟悉的靈氣正如漣漪般蕩漾。
月光穿透云隙的剎那,巖石上浮現出個雪團似的身影。
那只白狐比上次見時大了一圈,額間的金線已經蔓延到鼻尖,在月光下形成個模糊的符文。
最奇特的是它的尾巴,原本純白的尾尖現在綴著幾縷金毛,隨著呼吸節奏明滅如燭火。
“餓了嗎?”張陽春從懷中取出個竹葉包,展開后露出四塊琥珀色的糕點。
這是他特意用山茱萸和靈蜂蜜調制的,摻了微量玉髓粉。
糕點落在青苔上的聲音驚動了白狐,它警惕地豎起耳朵,粉紅的鼻頭不停聳動。
阿福發出委屈的嗚咽,卻被主人按住了脖頸。
白狐試探性地向前兩步,突然加速竄到糕點前,叼起最大的一塊轉身就跑。
但這次它沒逃遠,只是退到五步開外的樹根處,小口小口地啃起來。
“別急?!睆堦柎罕P腿坐在溪邊,取出個葫蘆收集巖縫滲出的夜露。
這些帶著月華精氣的露水是煉制明目丹的上好材料,每滴都要在子時前采集完畢。
阿福趴在他腳邊,眼睛卻始終沒離開那只白狐。
夜風拂過山澗,帶來初秋的涼意。
張陽春仰頭望去,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西方——按照《太乙紫青劍訣》記載,這是地脈靈氣開始轉向的征兆。
白狐不知何時已經吃完了糕點,正蹲在月光下梳理毛發。
它突然抬頭,金色瞳孔直視張陽春的眼睛。
一瞬間,他仿佛看到無數星軌在那雙獸瞳中流轉。
等回過神來,白狐已經消失在灌木叢中,只有地上一小撮閃著銀光的毛發證明它曾在此駐足。
“走吧。”張陽春收起裝滿的葫蘆,最后看了眼白狐消失的方向。
山腳下的一個個村子亮著零星燈火。
張陽春在自家院門前駐足,望著廚房窗口透出的暖光,
突然想起《太乙紫青劍訣》末卷的箴言:“紅塵萬丈,最煉道心”。
他摸了摸懷中溫熱的玉符,忽然明悟為何歷代修士都要入世修行。
七天后,晨霧如紗幔籠罩著第四重山的山谷。
張陽春的布鞋踩在萬年苔蘚上,每一步都激起細小的靈氣漩渦。
阿福在寒潭三丈外就止步不前,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這汪不過丈許見方的幽潭,是《太乙紫青劍訣》中記載的“玄陰凝露”所在。
潭水黑得仿佛能吸收光線,表面飄著幾片冰晶似的薄霧。
張陽春掐訣念咒,五枚陣印自識海中飛出,其中三枚呈品字形沒入潭周地面。
隨著靈力波動,周圍的霧氣開始詭異地流動,幾株原本向著太陽的野花突然轉向潭心。
“成了?!彼寥ヮ~頭的汗珠。
這小迷幻陣雖不及護山大陣的威能,但足夠讓誤入此地的樵夫繞道而行。
晨霧尚未散盡的山脊上,張陽春的布鞋踏過覆滿青苔的巖石,每一步都在潮濕的巖面上留下淡淡的靈力印記。
第四重山的空氣比山下清冽許多,呼吸間能感受到絲絲靈氣鉆入肺腑。
他停下腳步,從腰間取下竹筒抿了口靈霧茶,茶水中沉浮的藍紫色花瓣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再往上就是瘴氣區了。”他拍了拍阿福的腦袋,大黃狗正對著巖縫里一株通體赤紅的靈芝流口水。
那靈芝傘蓋上天然形成的云紋,正是《云笈七薟》里記載的“火云芝”,尋常采藥人見到怕是要欣喜若狂,但在張陽春眼中不過是中品靈材。
繞過一道刀削般的峭壁,眼前豁然開朗。
朝南的山崖像被天神劈開般形成個半圓形凹槽,兩側巖壁呈合抱之勢,將半畝大小的坡地護在懷中。
最奇妙的是崖頂垂落的藤蔓——那些粗如兒臂的老藤表面生著銀白色絨毛,在晨風中輕輕搖擺時,會灑下星屑般的靈光。
“就是這里了。”張陽春指尖輕觸地面,神識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黝黑的土壤下三寸,幾條蚯蚓狀的靈蟲正懶洋洋地蠕動,每條背上都有一條金線——
這是《太乙紫青劍訣》中記載的“地龍”,有它們在的地方,土壤靈氣會比尋常土地濃郁三成。
阿福已經興奮地沖進坡地,在松軟的腐殖土上打了幾個滾。
它脖頸間的墨玉項墜隨著動作閃爍,與土壤中星星點點的靈光交相輝映。
張陽春笑著搖頭,從儲物袋取出那把三尺長的青玉鋤。
鋤身通體碧綠,鋤刃處嵌著七枚銀星,正是用一條巨蟒的鱗片煉制而成。
“起!”他掐了個法訣,玉鋤自動飛起,在離地三尺處懸停。
隨著靈力催動,鋤刃上的銀星依次亮起,在空中劃出北斗七星的軌跡。
第一鋤落下時,土壤中沉睡的靈氣被喚醒,形成肉眼可見的淡青色霧靄。
雜草在玉鋤下紛紛退避。
這些尋常山草經過常年靈氣浸潤,多少都帶了些靈性。
張陽春特意留下幾株開著紫花的“紫梗草”,將它們移植到巖壁縫隙——
這種草雖不能入藥,卻是制作符紙的上佳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