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站在銅鏡前，喉嚨發緊。

鏡中，林青的影子正一點點勒緊她的脖子，她的臉已經漲成紫紅色，手指在墻上抓出帶血的劃痕。而身后，嬰兒的尸體爬出棺材，細小的手掌抓住他的褲腳，冰冷的觸感透過布料滲入骨髓。

**“選啊。“**張阿婆的聲音像生銹的刀片刮擦耳膜，**“是救這個騙你的女人，還是保住你這偷來的命？“**

青銅戒突然發燙，戒面的饕餮紋咬得更深，黑線在程默手臂上扭動掙扎。他低頭，看到嬰兒青紫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

和他鏡中倒影的笑容一模一樣。

程默猛地轉身，一把抓住嬰兒的手腕。

**“我的命......“**他聲音嘶啞，**“從來就不是偷來的！“**

嬰兒的尸體突然尖叫，聲音像無數玻璃同時碎裂。程默的手臂黑紋暴起，皮膚下有什么東西瘋狂蠕動，順著指尖流向嬰兒——

是那些被影子吞噬的記憶。

-養父母車禍前夜，父親偷偷在門框上釘了一面小銅鏡；

-古董店打工時，老板總說他的影子“比常人淡一些“；

-火災報道的照片里，焦黑的嬰兒床下有一枚青銅戒的殘片......

嬰兒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下凸起無數人臉形狀的鼓包。張阿婆發出凄厲的嚎叫，她的蓑衣被無形的力量撕碎，露出布滿鏡面裂痕的身體。

**“你竟敢......反抗'本源'！“**

銅鏡中的林青突然抬頭，她的瞳孔變成了兩輪微縮的血月。

**“程默！“**鏡中的林青喊出他的名字，聲音卻像隔著厚厚的冰層，**“把戒指......按在鏡子上！“**

程默撲向銅鏡，青銅戒與鏡面接觸的瞬間，一道血線從戒面射出，將他的手腕與鏡中的林青連在一起。

嬰兒的尸體炸開了。

無數黑線從爆裂的軀體中竄出，像活物般纏繞住程默和林青的影子。石室開始崩塌，青銅棺材化為齏粉，張阿婆的身體碎成無數片鏡子，每一片都映出程默不同的死狀。

**“契約成立。“**林青的聲音突然清晰，**“以血為引，以影為價——“**

程默的右手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低頭，看到自己的影子正被血線一點點拽進鏡中，而鏡子里林青的影子則被推出鏡面。

交換完成了。

程默跌坐在文物局的地下室里。

銅鏡已經碎裂，林青昏迷在一旁，她的左手腕空空如也——玉鐲不見了。程默顫抖著抬起右手，發現無名指上的青銅戒變成了血紅色，戒面饕餮紋的瞳孔里，隱約可見一個嬰兒的輪廓。

更可怕的是，他的影子......

只剩下一半。

從腰部以下，影子像被什么啃食過一樣殘缺不全。而缺失的部分，正在緩慢地自我修復，只是新長出的影子邊緣帶著鋸齒狀的裂痕。

手機突然震動。血月倒計時更新了：

**【3天06時11分】**

比實際流逝的時間快了近兩天。

窗外，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程默卻感到刺骨的冷——因為那陽光沒有溫度，也沒有在地上投出他的影子。

林青醒來后的第一句話是：

**“它拿到想要的東西了。“**

她抬起蒼白的手，指向程默的右腕。那里有一圈剛出現的紋身——和青銅戒上的饕餮紋一模一樣，只是紋路的末端延伸出七條黑線，像鎖鏈般纏繞著他的手臂。

**“血契的代價是你的'影魂'。“**她咳嗽著坐起來，**“從現在起，你的影子每恢復一分，鏡界對現實的侵蝕就加深一層。“**

程默摸向脖頸，那里的淤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鏡面般的切痕——和張阿婆尸體上的痕跡完全相同。

林青突然抓住他的手：

**“還有三天......“**她的指甲掐進程默的皮膚，**“要么找到當年制造你的'鏡匠'，要么——“**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

是陳昊。

真正的陳昊。

他的制服從領口到褲腳嚴絲合縫，沒有一寸皮膚暴露在空氣中。而他的影子......

比常人濃黑三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