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青山準時來到市中區火車站。

他準備連夜坐火車去省城。

楊小永的大單就像一張美味的大餅時刻引誘著他，令他茶不思飯不香，恨不得馬上拿過來咬上一口。

市中區離省城也就一百多公里，快車的話三個小時，慢車五個小時。

“同志，有沒有去省城的臥鋪？”

李青山擠到了售票口。

三個小時太慢了，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你什么級別啊？”

售票員翻了翻白眼。

李青山無語。

他這才想起來，八十年代臥鋪車廂可是特權階級的象征。

只有十四級以上的干部才有資格買。

他這個沒級別的企業干部自然沒這個資格。

“好吧，一張硬座吧。”

李青山也懶得計較。

砰砰砰！

售票員連蓋了三個章，把票丟到了售票口。

這個時代火車票還是手寫的。

上面印有火車的車次表。

拿起火車票，帶好行李，進入了候車廳。

市中區的候車廳也不大，只有幾排木質座椅。

李青山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了。

可沒過多久，就有人湊了過來。

“老鄉，恁也是五車，這是準備去哪？”

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湊了過來，操著豫省口音。

“省城，回家！”

李青山淡淡的回了一句，還用上了省城話。

“原來是去省城啊，俺去帝都，不順路……”

漢子訕訕笑了笑，起身離開了。

他離開的同時，還比劃了一個手勢。

李青山立即警惕起來。

這年頭車匪路霸比較猖獗，火車上也不安全，尤其是去偏遠地方，經常有盜竊團伙作案。

有的時候車廂里的小偷團伙比乘客還多。

只待火車進入偏僻地方就開始動手。

不過從大田縣到省城這一段還算安全的。

被盯上了嗎？

不對，應該是打前哨的。

來摸摸他的底。

不過李青山也不擔心，他身上也沒多少錢。

過了一陣，車到站了，李青山站了起來，隨著人流進了站。

他注意到剛才那個漢子也進站了，他背著一個蛇皮口袋，帶著草帽，拎著網兜，網兜里亂七八糟裝了很多東西。

顯然，他不是一個人，周邊還有幾個打扮各異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幫人都保持了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人群，幾乎都湊到了最密集的地方。

實錘了！

這幫人是個盜竊團伙，有人要倒霉了。

李青山很快收回來目光。

他又不是救世主，也懶得管閑事，只要不惹到他就好。

進車，驗票，找座位。

剛剛坐下，剛才那個漢子就在他旁邊坐下了。

“老鄉，真巧。”

漢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

真巧！

李青山點了點頭。

其實對于這種團伙，他一向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對方顯然已經盯上了他。

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可惦記的東西。

這會兒人也上的差不多了，漢子的團伙都在車廂里分散著坐下了。

火車緩緩的啟動。

“查票，把票都拿出來了。”

三名工作人員第一時間直奔廁所。

兩個人一左一右的開始查票，另一個手持一個鐵鉤子站在中間。

有人就奇怪了。

驗票就驗票，怎么還拿個鐵鉤子？

這個過會再說。

且說一名工作人員在廁所外面敲了敲門。

門縫里很快遞出來一張票。

工作人員接過來看了看，接著又要從縫隙里塞過去，塞的過程中手一滑，票掉在了車廂里。

廁所內這時伸出了一只手，縫隙打開了一些，想要把票撿回來。

就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看準了機會，一把抓住了這只手腕，另一個人手持鐵鉤勾住門縫，最后一個人幫忙用力一推。

廁所門大開，露出了里面的狀況。

一間廁所，擠了八個男女。

“補票吧……”

工作人員眼皮也不眨，顯然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了。

八個人見逃不掉了，只能自認倒霉，乖乖的補票。

八十年代，火車票價尤其是長途價格非常貴，有的人為了省下這票錢，可謂是絞盡腦汁。

廁所里藏人只是其中之一。

能逃過去就逃過去，不能逃過去，那也只能補票。

工作人員跟他們斗智斗勇，基本上也都摸清楚了套路，所以第一站直接突擊廁所。

當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愿賭服輸的。

補票的八個人中有一個身材瘦小，他不愿意掏這個錢，瞅準機會推開工作人員就跑。

可惜火車上早有準備，車廂尾端也站著兩個乘務員。

一根筋變兩頭堵了。

“跑啊，繼續跑啊，你是能跑出這輛車是咋地？”

工作人員笑呵呵的問道。

小個子眼瞅著逃不掉，心中一橫，直接鉆進了座椅底下。

這個年代座椅都是木質鐵質的，底下是有空隙的。

小個子身形瘦小，鉆進去就不出來了。

“呦呵，還有耍橫的？上家伙……”

為首的一個乘務員揮了揮手。

那個拿鐵鉤子的乘務員站了出來。

他來到座椅面前，俯下身體，緩緩的伸出了鐵鉤一陣亂攪。

里面很快傳來小個子的慘叫聲。

“別捅咕了，別捅咕了，我出來，我出來……”

接著灰頭土臉的從里面爬了出來，乖乖的補票。

這就是鐵鉤的妙用。

有了小個子的教訓，那些本來蠢蠢欲動的人都偃旗息鼓了。

票，可不是那么好逃的。

李青山微微一嘆。

當年他南下北上的跑生意，為了節省這兩個路費，他也想過很多辦法逃票。

蹲廁所、跑臨時車廂，進餐車，甚至也像小個子一般鉆座椅下面。

有的車廂配有鐵鉤子，有的沒有。

有鐵鉤子，只能自認倒霉。

沒有鐵鉤子，不到站是死也不出來。

那些年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根本就說不完。

“這娃不夠聰明。”

旁邊的漢子搖了搖頭。

是嗎？

李青山再次看了他一眼。

這時查票查到他們這邊了。

漢子主動把自己得票遞上來。

看到漢子的目的地，李青山眉頭一跳。

居然就是下一站。

兩站地也就五十里地，至于坐火車嗎？

很快，李青山馬上明白了過來，心中接著對著漢子豎起了大拇指。

高！

實在是高！

當年他怎么就沒想到這個法子呢？

還記得那個年代的綠皮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