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寺理紗的聲音不大。

但這份平靜之下，所蘊含的分量，卻讓松井桃香感到一陣從頭到腳的寒意。

她很清楚，以西園寺家的能量，想要讓一個樂隊，一個制作人在這個圈子里徹底消失，并不是什么難事。

甚至都不需要動用什么見不得光的手段。

只需要幾通電話，切斷她們所有的演出機會，封鎖她們的發行渠道，讓沒有任何媒體敢于報道她們的消息。

用不了多久，她們就會被市場徹底遺忘，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想到這里，松井桃香的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

“西園寺小姐，我們……我們接受。”

她不敢再有任何的僥幸心理，拉著身后還想說些什么的粉發主唱，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

從咖啡店里出來。

三人坐進車里，西園寺理紗發動了汽車，黑色的豐田世紀平穩地匯入車流。

車廂內一時有些安靜。

過了許久，星野遙才小聲地開口：“剛才……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西園寺理紗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小遙，你就是心太軟。”

“當初她們在音樂節后臺，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污蔑你靠關系的時候，可沒有想過要給你留情面。”

“而且，她們質疑的不僅僅是你，更是我西園寺家。”

“如果今天我不讓她們付出代價，那以后，是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隨隨便便地把臟水潑到我們身上來？”

“我只是在告訴她們，以及所有在看著這件事的人，一個道理。”

西園寺理紗的視線，轉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

白川良司也接話道：“做錯了事，就要認，挨打，也要立正。”

“可是……”星野遙還想說些什么。

白川良司卻轉過頭來，看著她：“你覺得，如果你今天輸了，她們會輕易地放過你嗎？”

星野遙想了想，然后搖了搖頭。

以那幾個人當時的態度，如果輸的人是她，她們恐怕只會變本加厲地嘲諷和奚落。

“所以，不要對你的敵人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同情。”白川良司繼續說道，“那不是善良，是愚蠢。”

星野遙聽著他的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白川君和理紗這么做，都是為了維護她。

于是，她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這座城市的高樓大廈。

……

送走了星野遙之后。

西園寺理紗主動開口道：“千鳥藝畫那邊，內部已經討論過你的劇本，現在進入到分鏡討論的階段了。”

白川良司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

西園寺理紗繼續說道：“關于主演的人選，戶田女士也已經和長澤雅的經紀公司進行正式的接洽。”

“不過，她們也提出了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白川良司問道。

西園寺理紗回答：“她們希望，在電影的制作委員會里，我們事件簿書房，能夠承擔更大份額的投資。”

“說白了，就是讓我們多出錢。”

白川良司聞言，倒是沒什么所謂：“可以，我沒意見。”

先不說《占星術殺人魔法》已經上市，單單是《告白》單行本給他帶來了一筆不菲的稿費。

所以，電影版的幾千萬投資，他還出得起。

“我就是知道你會這么說。”西園寺理紗從后視鏡里瞥了他一眼，“所以，我已經替你答應了。”

白川良司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西園寺理紗解釋道：“我跟戶田女士說，版權方，也就是湊佳苗老師，愿意以個人的名義，追加一部分投資。”

“這樣一來，我們在制作委員會里的話語權，也能更大一些。”

白川良司點了點頭，對此并無異議。

西園寺理紗繼續說道：“明天上午，戶田女士會帶著她們的法務和制片團隊，來就電影的投資細節和合作協議，進行最后的商談。”

“到時候，你也一起來吧。”

……

第二天上午。

事件簿書房，那間最大的會議室內。

西園寺理紗和白川良司，以及南野晴子和幾位出版社的核心部門負責人，坐在了會議桌的一側。

而在他們對面，則是千鳥藝畫的負責人戶田亞紀惠，以及她帶來的幾位看起來就相當精干的專業人士。

“西園寺社長，白川先生……”戶田亞紀惠率先開口，“關于《告白》電影的制作預算，我們這邊經過了詳細的評估，初步的預算方案在這里”

她身邊的助理，立刻將一份文件分發給眾人。

白川良司拿起來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地羅列著各項開支。

從導演、演員的片酬，到場景搭建、道具租賃，再到后期的剪輯、配樂、特效制作，每一項都精確到了具體的數額。

總預算，四億円。

這個數字，對于一部沒有大場面，主要依靠劇情和人物來推動的電影而言，算是一個相當充足的預算了。

戶田亞紀惠指著文件上的一個條目：“其中，關于演員片酬的部分。”

“我們已經和長澤雅小姐的經紀公司進行了初步的溝通。”

“對方提出的片酬是八千萬円，這個價格，符合她在業內的市場行情。”

白川良司看著這個數字，眉頭不著痕跡地動了一下。

一部電影的總預算才四億，光是女主角一個人的片酬，就占了將近五分之一。

這對于一部商業電影來說，是極不健康的。

西園寺理紗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戶田女士，這個片酬，是不是有點太高了？”

“長澤雅小姐雖然是實力派演員，但她的市場號召力，似乎還不足以支撐起這么高的片酬。”

戶田亞紀惠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有此一問。

她點頭道：“如果單從商業回報的角度來看，這個價格確實偏高。”

“但是，她的經紀公司那邊，態度很強硬，咬死了這個價格不松口。”

“她們也很清楚，《告白》這部作品，森口悠子這個角色，幾乎是為長澤雅量身定做的，我們很難再找到比她更合適的替代人選。”

西園寺理紗接過話頭：“所以，戶田女士的意思是？”

戶田亞紀惠將一份新的文件推了過來：“如果你們堅持要用長澤雅作為主演，那這部電影的投資風險，就會大大增加。”

“這是我們千鳥藝畫擬定的投資合作協議。”

“你們事件簿書房，需要承擔的出資比例，也不少于一億円這個數目，當然如果能夠更多的話，也是可以的。”

“在未來的票房收益分成上，也按照這個投資比例來進行分配。”

“當然，作為回報，千鳥藝畫可以承諾，動用我們全部的宣發資源，來保證這部電影的排片和曝光度。”

這個提議，可以說是相當精明，也相當不留情面。

他們看中了《告白》這個IP，也認可長澤雅是最佳人選，但又不愿承擔過高的演員片酬所帶來的風險。

于是，他們將這個風險轉嫁到了版權方，也就是白川良司和事件簿書房的身上。

會議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悶。

南野晴子和其他幾位出版社的負責人，都面露難色。

一億円的投資，對于事件簿書房這樣規模的出版社而言，幾乎是賭上了全部的身家。

一旦電影的票房不及預期，那后果不堪設想。

西園寺理紗看著戶田亞紀惠。

果然是半點不看西園寺家的情面，每一步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就在她準備開口，和對方再討價還價一番的時候。

白川良司卻開口了：“可以。”

會議室內的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向了他。

白川良司看著戶田亞紀惠，補充了一句：“我這邊可以承擔五千萬円。”

上次統計了《告白》單行本的銷量，15萬冊，而單冊的定價是2000円，按照之前他爭取的12%版稅分成比例……

15萬冊x2000円x12%=5400萬円。

所以，他是完全出得起這筆錢的。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就連戶田亞紀惠，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這份魄力……

可真不像是一個新人作家能有的。

西園寺理紗也看著白川良司。

作為社長，也知道這《告白》給他帶來的收入，但她沒想到，白川君會如此果斷地將所有版稅收入都投入。

這樣一來，雜志社本身所占的份額就只有三千萬円，壓力也小了很多。

會議室里安靜了幾秒鐘。

戶田亞紀惠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站起身，伸出手：“白川先生，真是個爽快人。”

“既然如此，那我代表千鳥藝畫，也拿出我們的誠意。”

“電影的所有制作環節，我們都會以最高的標準來執行，宣發資源也會全面傾斜。”

白川良司也站起身，伸手與她輕輕一握。

“合作愉快。”

說完，他便松開手，退后一步，重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合作愉快。”

戶田亞紀惠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屬于資深職業女性的，既欣賞又帶著幾分審視的笑容。

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西園寺理紗的身上。

她是事件簿書房的社長。

一億円的投資，白川君一個人就承擔了五千萬，這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可還剩下五千萬的缺口。

這筆錢，對于事件簿書房而言，依舊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要知道，上一期《紅鯡魚》雜志，因為采用了“正刊加附刊，售價不變”的策略，幾乎是在虧本銷售。

雖然單行本的初期銷量喜人，為出版社帶來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可但那筆錢，也才剛剛填補上之前的虧空。

“那剩下的五千萬……”

西園寺理紗終于開口了。

“由我們事件簿書房來出。”